清早起床刷微博,看到了不知道是糖还是刀的东东……提前放两个小节出来应应景。
前世裘振被陵光虐,今世……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却又那样的不同。
4
入秋之后,山林里的飞禽走兽渐渐稀少,钧天诸国陆续举行了一年一度的秋猎,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做好储备。陵光命礼官择了个黄道吉日,带着吴以畏、公孙钤和诸多大臣前往北山猎场,借着秋猎的名义为瑶光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吴老将军庆功贺喜。
然而选择在此处,却并非陵光一时心血来潮。与瑶光罢战当日,他的桌案上便出现了一封信,落款仅有一个离字。
希望慕容黎这次不会骗他。陵光暗自思忖,骑在马背上慢步徐行。
“王上,前方草木繁盛,想来猎物多些,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公孙钤驱马赶上,将箭筒递给陵光。
可眼下陵光哪里有打猎的心情。他的两只眼睛已快将这猎场看出了窟窿,也没找到任何意料外的身影。
“爱卿自己去吧。孤王在你身边怕是要拖累。”
公孙钤正要再劝,却见前面吴之远扬手招呼:“副相大人,你我来比试一番如何?”
“这……”
“爱卿快去吧。你二人皆是青年才俊,一文一武,以后还要同殿为官。此时相熟识些,并无害处。”陵光将箭筒推还给他,手中缰绳一动,坐骑顷刻间便走远了。
公孙钤无言以答,唯有望着远去的背影不住叹气,回应着吴之远的话驱马离开。
陵光本就对打猎之事兴趣寥寥,今日又只想寻人,是故身上穿的几乎与平日无异。长长的后摆垂在马腿之间,一个不小心竟勾在了杂草的倒刺上。
当真诸事不顺。陵光叹气,偏偏他又没带一个侍卫在身边,眼下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这片荒地上,不得已只能自己弯腰去解。
这一弯腰,倒是捡了条命。
一支弩箭从他背上越过,直直钉入身后树干之中。
陵光当即握紧马缰,大喝一声“驾——”
他无暇去看刺客身在何处。此时若还在原地耽搁,只怕下一支箭便已是插在胸口了!
一面策马,一面左右环顾。草丛里并未见行为有异者,那么,是在树冠之上……
果然!
两个黑衣人手持长剑从树冠跃下,截住陵光去路。
陵光的第一反应是喝住坐骑,然而这骏马方才疾行许久,停下掉头怕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背后定有埋伏……陵光俯下身,在马耳边低声念叨几句,双腿一蹬,手中马鞭狠狠落下!
骏马乃是通灵之物,知主人眼下遇险,便是片刻也不敢懈怠,一鼓作气加速疾奔,生生飞越那二刺客头顶。
然而这些刺客似乎是将这猎场地形摸了个透,陵光才跑出几步,便望见前方竟是一断崖。而身后,十数名黑衣人已是追了上来,足下轻功超群,为首者的刀刃就快要刺入马腹之中。
难道此生……就要亡于此处?这也太可笑了!
陵光狠狠咬牙,喝住坐骑,高声问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刺客自然不会答他,陵光等的也不是他们的答案。为首者刀刃一扬,这十数人已将陵光和他的坐骑围在圈中。与此同时陵光袖中小箭也已破空而出。
这一世,没有裘振的云藏在身边,仿佛别的兵器都不惯了。公孙钤再三苦求,说是一国之主怎能身无防备,他这才学了这招袖箭傍身,没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暗器准确无误地钉入为首者的脖子。陵光趁机纵马一跃,从这破绽之处跳出包围,向原路逃回。谁料,这些刺客计划极其周密,来路地面上竟已铺了无数根细长铁刺!骏马奔行不远后便一声长嘶,哀鸣着倒在地上。
陵光摔在草丛之中,满脸皆是尘土和细小的伤口,但他的全部目光,尽投于那十数把明晃晃的刀剑……
以及眼前熟悉的云藏。
直到那人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拍干净,关切地问自己是否有伤时,陵光还傻愣着不知说些什么。周遭满地都是刺客的尸体,至于他们是何人所指……这有什么关系?
“你是裘振吗?”他的声音很小,好像这样就能不用承受失望的痛苦。
来人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姓?”
陵光定定地看着他,心里的洞像是被什么人灌入了一汪清泉,越来越多,然后溢出来,从疼痛不已的心一直流到全身经脉。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手,指尖代笔,描摹着他的脸庞。
一模一样。是裘振。
是他的裘振啊。
“我总算找到你了。”陵光喃喃自语着,眼泪无法抑制般地流下。
来人似有些惊慌,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好一番,这才找到一块皱皱巴巴的绢丝。
“你……怎么了?”他不知所措,轻轻擦拭着陵光的面庞。
“我总算是找到你了。”陵光重复着,然后狠狠地扑进裘振的怀里,放肆地大哭起来。
裘振的归来,或者说是到来,在天璇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依着陵光的意思,封地、爵位、俸禄这些不紧要的东西干脆一并按最高的格制,府邸、仆从、衣着用品什么的更是要越多越好。魏玹辰几次请奏,说裘振终究底细不清,且尚未建功立业,如此封赏是否太过招摇。陵光却道,他是本王的人,他的底细便是本王的底细。至于建功立业……这可是裘振啊,披挂上阵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魏玹辰和众位臣子实在不明白这个裘振究竟是哪里招来自家王上这快冲破了天的宠爱,即便是公孙钤也觉得这番毫无理由的信任有些不妥。君臣僵持数日,还是裘振道了句:“无功而受厚待,草民心中惭愧。还是让草民先入军营,立下些军功再说。”
陵光哪里舍得让裘振去做一个步兵,对着苦口婆心的丞相和公孙钤,最终各退一步:“那就让他做本王的侍卫,日后若有机会,再去领兵挂帅吧。”这才将整个事件平息了下来。
5
陵光对裘振几乎过分的宠爱不仅令天璇上下无法理解,就连裘振自己也甚是茫然。公孙钤与他约谈几次,问询中也只得知对方是山中一名猎户,因年幼与父母失散,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是故不在天璇的户籍之上。而裘振之名是他自己所取,为何与陵光心心念念之人吻合,又为何与之一样相貌,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苦恼数日后,公孙钤却意外从挚交好友、天枢国上大夫仲堃仪那里探得些口风。
“你家王上苦苦追寻的,你放他去即可。情爱之事与治水无甚差别,堵不如疏啊。”
公孙钤摇头:“那裘振底细不明,我不能单凭王上一句话断定吉凶。王上不愿对我讲,我也只有请你帮我参详一二了。依仲兄看,王上与这裘振究竟是何关系?”
仲堃仪几次举盏却都放下,眉宇间有些苦恼:“公孙兄,这一遭你活的比我幸运,讲得太多,便辜负天公美意了。你只消知道,你家王上对这裘振,就如在下对吾王一般。道虽艰,宁死亦往。你家王上应是与我一样境地啊。”
此前仲堃仪也有过此类言辞,出于对好友的尊重,公孙钤向来不过多揣测。然而此次事关陵光,公孙钤执意要探明虚实,追问道:“仲兄的意思是,这裘振是可信之人?”
“可信与否,在下不敢断言。前次天璇与瑶光战事,伤亡虽不多,然瑶光主帅向将军伤重不治,刚过不惑之年便早早去了,瑶光举国哀悼,若说他们对天璇王全无怨言,这自是不可能的。这次行刺怕便是与此有关,公孙兄警惕一些总是无过。”
公孙钤拱手道谢:“在下谢过仲兄此言。这便回去多留心些。对了,不知此前钧天向你国发难,如今可有转机?”
仲堃仪摇头苦笑:“吾王全力替我担下罪责,这次怕是要亏欠更多了……”
“仲兄莫要担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想必天枢王定会明白你对他的良苦用心。”
“这话我倒要送予公孙兄共勉了。”仲堃仪举盏示意,“希望天璇王有朝一日能够看到公孙兄的这颗赤诚之心。”
初冬临近,饶是地处南方的天璇也难抵寒风侵袭。因着花园中水气的缘故,内宫夜晚寒冷更胜白天。裘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漆黑的双目衬极了这没有星光的夜晚。
“裘振?”
“属下在。”黑色身影瞬间出现在寝殿之中,“王上有何吩咐?”
陵光慢慢支起身子,“没事,就是想看你还在不在……”
裘振将棉绒斗篷取来,围在陵光肩上,问道:“王上可是想喝水?或是饿了?要不要属下去吩咐内务署弄些点心过来?”
陵光牵起他的手:“外面可是极冷?你就坐在这儿,同我说说话吧。”
“王上……礼不可废。属下只是一介侍卫,怎能……”
陵光眼里的失落竟让他瞬间没了下文。
“要是你也记得……就好了。”陵光低声念叨着,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裘振不知如何回答,却也不敢动作。陵光的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圆圈,柔软、温热,带来阵阵细痒,却又很快消失。
“不过无妨,日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陵光的嘴角很快浮起笑意。
裘振踟蹰着,不知该不该谏言让王上换个称呼。这若是教旁人听了去,怕是要传不少闲言碎语出来。
可他又不想说出来。不知怎么,自见到陵光以后,他便觉得自己前二十年似乎少了什么东西,而今才渐渐补全。他的记忆毫无遗漏,心里却总有个地方,怂恿着自己与陵光多亲近些。
“快四更天了,王上快睡吧。”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陵光的眼睛。
“好,那你就留在这里,陪我入睡。”
裘振愕然:“王上,这……于礼不合……”
“你可曾成家?可有心上人?”陵光冷不防问出口。
这话他想问许久了。
裘振慌忙摇头。“属下没有。”
太好了。陵光心中窃喜,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脸上的笑意,牵着裘振的手道:“那便没什么于礼不合之处了。这卧榻再容你一个也够,脱了衣服上来吧。”
“这……属下不敢。若是被丞相大人知道此等逾越之举,定会受责罚……如若王上一定要属下在此看护,属下便立在这门口可好?”
裘振的抗拒显而易见,陵光也不曾动怒,若没有这等君子之行,倒也不是裘振了。
还不能操之过急。
陵光深吸一口气,扬手道:“那便随你吧。孤王累了,先睡下了。”
说罢竟径直躺下,不再理裘振一眼。
裘振望着突然安静的陵光,心里涌起一阵复杂。末了,他轻叹一声,将陵光肩上的斗篷取下,仔细叠好放在一边,又将被褥掖得严严实实,这才走到门前端正站立,同在门外当值时一模一样。
正如前世,那九百多个夜晚中,他为陵光所做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恪尽职守,一样的孤单冷寂。一样的千万言语,流淌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最终化作无声的晚风撕裂两人的伤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