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很久的决裂戏,为什么感觉一点儿也不虐呢?是我的错觉吗?
14
光阴流转间,天璇与天玑开战已有三月多,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三四十之数。细算起来,天璇虽略胜几次,捞到的便宜却并不可观。陵光早知齐之侃骁勇善战,早早嘱咐裘振稳扎稳打,切勿冒进,若无必胜之机便不要僵持。只是齐之侃用兵如神,时常做些出乎意料的举动,令天璇守军猝不及防。
然而裘振亦不是好对付的。他来天璇不久,军中声望有限,然指挥若定,行事果决,一反当日武演时的粗心大意。三个月下来,折损兵将反倒逊于天玑。这显然出乎蹇宾意料之外。接连几日,天玑未再发动一次攻城,似是有偃旗息鼓之意了。
果然,不多久陵光便接到了天玑的议和文书。他全心念着要裘振快些回来封他为上将军,对文书所列条件也未讨价还价,着魏玹辰和公孙钤料理此事便遣退了使臣,独自回了寝宫。
这一战天璇虽然险胜,折损的兵将却有十几万人之多。天玑更是丝毫便宜都未曾占到。偏偏此二地在钧天属国中乃是最为强盛,纵观天下,得利者姓甚名谁,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另一边,公孙钤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今日一早他向陵光告假,去了王城的集市上。那日跟踪裘振的侍卫回报说,裘振进了一家灯笼铺子,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回了宫。他也曾派人探访几次,却都未发现什么行踪诡异之人,久而久之便也放下戒心。孰料,今日一早便有暗卫来报,说有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进了铺子,行踪隐蔽,轻功绝佳,进了店便未曾出来。暗卫生怕打草惊蛇,便回来向公孙钤复命。
轻功绝佳……那日宴饮行刺之人,可也是轻功绝佳?
公孙钤抬脚踏入店中。
老板先是一愣,随后摆上笑意迎客,举止言谈皆与寻常小贩无异。公孙钤将人上下打量一阵,突然笑了起来,问道:“听说裘振将军就要率军回城了,旁的铺子都挂了旗架了花,老板怎么不多准备些热闹物什,好替裘将军接风?”
那老板赔着笑,支吾着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惯人多繁杂之地。公孙钤也不多话,捡了一个红皮灯笼便要结账。
一块铜币落入那老板手中。
“客官,这……这……”
公孙钤见那老板已是面如土色,登时冷笑一声。霎时间,一队侍卫从门外冲入,将那老板严严实实地围在当间。
“这莫非不够么?钧天铸币,岂还有不够的道理?”
“客官,您,您可是找错人了?我这铺子在天璇立了二十年,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啊?”老板还在拼死挣扎。
公孙钤双目圆瞪,倏地拔剑出鞘。只见墨阳长剑通体泛着冷光,细听那剑身竟传来声声哀鸣,令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你手腕上的伤平滑透亮,绝非寻常剑刃所伤。那日闯入宫中,行刺王上的,不是你还有谁!”公孙钤怒意难掩,眉头蹙起,面透寒光,字字句句如惊雷般劈向那钧天细作。“带他回宫,听候发落!”
“上次派去行刺啟昆的人回来了吗?”
公孙钤甫一入宫,迎上的便是陵光冰冷且焦虑的目光。他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将今日的斩获告知于他,只得禀一句:“还无半点消息。”
陵光皱起眉:“按理早该回来了,即便失手被擒,钧天那边也早该有消息传出。难道……”
“极有可能。”公孙钤表情凝重,“那些人已经被人处理掉了。此人要护着啟昆,却又不想让啟昆知道是王上遣人行刺……这人……恕臣斗胆,会不会是王上身边的人?”
“你还是怀疑裘振?”
公孙钤眉目间夹杂着愤怒和悲悯之色,便是陵光再坚定不移地信着那人,心中也不由得震颤起来。
“王上,那灯笼铺的老板,正是钧天奸细,今早已被我带人擒下。恐怕裘振将军……”
陵光一瞬间面色惨白。
“王上!”公孙钤动作毫不迟疑。陵光被他拦腰扶住,身体虽然无碍,脸上却没有一点儿血色,像是大病未愈一般。
“不,不会是他!你定然是多虑了。”陵光怒气冲冲,甩开公孙钤的手便向内室走去。
“王上,请容臣细细查探!如若裘将军蒙受不白之冤,此举也可还他清白。臣绝无私念,只想保全王上安危,还请明鉴!”
陵光扶着墙壁,手指已是止不住发抖。过了很久,他才恢复平静,向着公孙钤道:“此事你先去探查,勿要打草惊蛇。若情形不妙就先回来,务要保全自己。”
公孙钤道:“臣明白了,多谢王上挂心。”
陵光脚步虚浮,踉跄着走到玉案前坐下。那一紫一黄的两盏灯笼,正如两只小船一般盈盈漂浮着,时而碰撞在一处,然后散开。
在裘振出征的这些日子里,只有这两个小东西日日夜夜陪伴着陵光,与他走过那些寂寥的夜晚。
“你不会是啟昆的人,绝不会……”陵光伏在案几上自言自语,身体却毫无自觉地轻轻颤抖着。
“你是我的裘振啊……”
他不住念叨,脑子却不听使唤地回忆起某些情景。梨花树下,裘振温柔的面庞好似近在咫尺。陵光心中牵动,捻起裘振耳鬓一绺长发按在心口。
“待你凯旋而归,我们便结亲吧……”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伏在身上的人。
裘振先是一愣,眼神闪烁了下,却又很快回到陵光身上。他低头亲吻着他,又似冷静,又似疯狂,又似清醒,又似沉醉。过了很久很久,好似山川崩裂,天地溃毁,斗转星移轮回了千百万遍,陵光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我答应你。”
直至今日,他才想起这短短的四个字里,有多少无可奈何。
15
十天后,天璇大军在裘振的率领下凯旋归来。从郊外进到王城内,一路鲜花烂漫,遍是百姓的赞叹与艳羡之声。陵光率文武百官在殿前迎接,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却又好像是一个清澈美丽的倒影,一碰即碎。
裘振解了兵刃交到侍卫手中,双膝跪地叩向天璇的国主。
“臣回来了。”
“臣有负君恩,令将士伤亡过半。幸而天璇边境城池已尽数守住。”
“请君发落。”
陵光一步一步走下梯阶。熟悉的面容离他越来越近,却又好像越来越远。
他伸出双手将裘振扶起,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意,朗声道:“从今日起,拜裘振为天璇上将军,位及一品。加封陵爵,赐食邑万户。”
他突然想起,前世说完这几个字后不久,裘振便拔出那柄云藏刺入腹中。从此日日夜夜,皆如寒天酷暑交替,恨不得断了头颅舍了血肉,只为求一解脱。
裘振正要推谢,陵光却不容他再说一句,拉起他的手行入宫中。与其说是迫不及待,倒好像是在逃离危难一般。
裘振只得跟上陵光的步伐,余光扫过天璇朝臣。他们举止表情与往日别无二致。若说有哪里不同,大约是少了点儿什么。
公孙钤的蓝色朝服,并未出现在人群之中。
陵光拉着裘振一口气走到内宫花园。那树梨花早已凋谢,果子却还是青涩稚嫩。那晚萦绕满园的醉人香气,此刻仿佛一场梦境。
裘振站在树下,面色从容,傲然而立,只等着陵光动作。
“你总算回来了。”陵光轻声说着,然后猛地扑进裘振怀中。
裘振仔细地回应着陵光疯狂而霸道的拥吻。他察觉嘴里泛着丝丝腥甜,衣衫也已然皴皱凌乱。然而他却不肯放手,不愿退却。
还是陵光先停下,字字句句带着泪意,双目却平静无波。
“这些日,辛苦你了。从今以后,就留在本王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什么钧天,共主,什么天下霸业,都不要去。虽然痛苦,可至少我还能看见你,知道你活着。
裘振默然抱拳。
“臣……恐要让王上失望了。”
“裘振?”
裘振长叹一声:“敢问公孙副相今日缘何缺席?”
“你问他做什么?”陵光眼睫轻颤,“今日重逢,你该多问些我的事。”
“王上……”
“你已应许过,凯旋而归之日便同我结亲。难道忘了?”
“未有一日敢忘。”
陵光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只是面色远不如平日红润,反而苍白得让人心疼。
“那便好。你出征这几个月,我也日夜担心着你的安危。”他拉着裘振的手,仔仔细细描摹着他掌中的茧。
“我已让内务署准备大婚庆典,你可想仔细都要些什么?”
裘振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王上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再这样试探?”
陵光却不住摇头:“知道什么?裘振,我只知道你是我心仪之人,从前是,以后亦是。陵光此生绝不会再倾心他人,你弃我而去,便是要我孤苦一生。你当真是这般无情之人吗!”
话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之态。裘振却只能苦笑。他最担心之事终究无法逃避,而他不想伤害的人,终究要因他而伤痕累累。
他的手伸向背后。一把锋利的匕首闪闪发亮,横在陵光眼前,尖利的刀刃几乎已将他刺穿。陵光死死盯着裘振的脸,他想找到一些他期待的东西,无论是前世苦守时的隐忍压抑,还是今世两厢情愿时的放纵无束……可临到头来,他却只寻得一片荒凉。
此时此刻,一柄泛着湛蓝色光辉的长剑也已经搭在了裘振的肩上。公孙钤手持墨阳,眉间敛怒,毫不留情地喝令侍卫将裘振擒下。
“裘振,大势已去,还望你据实回答。你可是啟昆帝麾下死士?”
“是。”
“瑶光国的向将军与你是何关系?”
“是在下义父。我自幼失怙,义父待我如同亲生。”
他每答上一句,陵光的脸色就又苍白一分。公孙钤心如刀绞,却还是咬牙问道:“今次,那人予你传讯,可是要你刺杀王上?”
“是。”裘振毫无动容,不露半点惧色。
只是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看向陵光。
“那你计划何时动手?宫中可还有什么人与你接应……”
“够了!”
陵光终于吼出了声。
“这些……下去再问吧。”
他走到裘振面前,最后一次试图从他眼里找出什么。
“你为何还要让我清醒……”
然后他转过身,望着公孙钤,眼中瞬间盈满泪水。
“你也是……为什么要让我醒来……”
极度痛苦的喘息和哭泣声传入裘振的耳朵。陵光的泪水就像一根根利箭,顷刻间就能让他变得千疮百孔、一溃千里。
“杀了我吧。”他镇定地说,这是他早早为自己预定的命运。陵光虽然痴心专情,骨子里却还是有着帝王的狠辣果决。事情败露,死将是他唯一的结局。
此刻的他,甚至无暇去想自己的授命君王,钧天共主啟昆。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只要他这个细作死在陵光手里,或许一切都将回归起点。
可是裘振却不知道,陵光又怎么会让他死。
“把他软禁起来,任何人不得探望。”陵光终于抬起头来,两道泪痕明晃晃地印在如玉的脸颊上。“不许伤他。”
“王上,此举不妥……”
“公孙,照我说的做吧。”陵光的声音突然很轻,像是再无一点气力。他疲倦地闭上双眼,伏在石桌上。
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一梦醒来,裘振还在和他玩着孩童的游戏,或是立在他身边,做那个沉默却可靠的近侍。
还是他的裘振。
16
寝宫中的香越发淡了。
公孙钤起身将窗阖上,看着棋盘对面呆愣许久的陵光,忍不住劝道:“王上,事已至此,还是早些放下。如今刺杀啟昆帝不成,与天玑一战又令我天璇兵力折损甚多。怕是接下来钧天便要对我国出兵,王上还需想想万全之策啊。”
陵光轻笑一声,手中的棋子跌落在地。
“公孙,在你眼里,孤王是不是很任性?”
“王上……”
“不仅任性,还有些愚蠢?”
公孙钤摇头:“微臣从未这样觉得。只是裘振……微臣实在不明白……”
陵光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自从他被公孙钤半拖半抱着回了寝宫后便一直坐在棋盘前,就着一个姿势呆了许久,眼下从头到脚都似僵住了一般。他一直在想,从前世的孩提之诺想到永巷诀别,从今世的秋猎初遇想到那个遍是酒和梨花香的夜晚,想着想着,他心里的怨忿突然散去了。
他不再怨裘振无知无情,也不想去恨啟昆乘人之危。一切苦果,都合该由他自己承担,从始至终,裘振又有过什么错?今世,不过是他和啟昆的位置调换了罢了。裘振所选择的,是他认定的君王,是他的忠心耿耿,那些自以为是的情意、怨怼,大抵是从来也不曾有过的。
从始至终,或许都是他自作多情了。将这些压在裘振头顶,对他又何其不公。
陵光望向吃惊的公孙钤,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竟能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公孙副相瞪大了眼睛。
“孤王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招呼公孙钤坐下。“此前一直未曾言明,我甚是过意不去。只是如今,确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他饮下一口茶。苦涩入喉,吞入腹中却沁着香甜之气。公孙钤沉默地望着自己的君王,等待着那个他疑惑已久的故事。他猜测了许久,明察暗访皆一无所获,也曾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得知这个秘密的真容。可就在他即将知晓全部的时候,他却宁可从未获得这个盼望已久的机会。
陵光的笑容让他心惊胆寒。他甚至希望他可以再哭上几次,然后将过去的事情狠狠忘掉。可是……他的君王,好似再也不会流泪了。他平静、甚至是带着笑讲述着一个长长的故事,讲那段逝去的少年时光,许下的承诺终抵不过岁月无情;讲裘府的无辜获罪,满门忠烈化作一片坟冢,满原荒草;讲九百多个日夜的相思相望不相亲,爱恨无言;讲那场太过匆忙的诀别,和一句让他寤寐不曾忘却的“惟愿吾王,长享盛世”。
公孙钤攥着茶盏,几次放到嘴边却只见干涸的盏底。直到夕阳渐沉,斜晖入室,陵光的故事走到尾声,他才长叹一声,千般情愫在心头揉搓碰撞许久,最终却化成了一句:“这……实在造化弄人……”
陵光提起茶壶为他斟满,轻声说:“如今你明白,我为何如此执着于裘振了吧。换作是你,你可能对他不管不顾?”
“只是……如今……”
“覆水难收。”陵光摇头苦笑,“你前世对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心头记着这话,以为今世尽力弥补,便能挽回前生罪业。可是我错了,伤害始终都是伤害,这些罪孽,我赎不清,也还不了。裘振……他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今世我该让他活得自由些。”
他缓缓起身,拖着冗长的衣摆踏出宫门。
“孤王去找他说说话。不必让人跟着了。”
裘振坐在偏殿之中。他心抱死志,竟是一点畏惧之意也无。但陵光的举动,他却看不明白,心中担忧不由得渐次而增。
啟昆对他有知遇之恩,瑶光于他有养育之恩,来到天璇那一刻起他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为共主分忧排难,潜于天璇国主身侧,即便以命报偿也无惧无悔。可不知哪一刻开始,他的心便动摇了。或许在见到陵光的第一眼,他就注定要做一个失败的死士,一个无能的臣子,一个不忠不义、妄为人子之人。
他唾弃自己,也曾几次重下决定,一切却都在那双凄苦却艳丽的眼眸中崩塌沦陷。陵光是他的劫,一道他此生都无法跨过的劫。就在片刻前他最后一次下定决心,想要将使命完成,却不知是当真疏忽还是心志不定,竟被那公孙钤先发夺人。
罢了。
陵光走到他身前,向四周看了一眼,扶着卧榻坐在了裘振下方。
“王上……”裘振惊愕地唤他。陵光却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失宜之举,伏在裘振的膝头,轻轻念叨:“此去征战,你清瘦了许多。”
裘振咬紧牙关。他不敢、不能、不愿再说一个字。已经是将死之人,再多留恋也只能是徒增累赘。
陵光见他许久不曾回应,便自顾自地发问:“孤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可愿据实回答?”
裘振点头。
“此次与天玑之战,你可有故意拖延,令天璇兵将折损?”
“兵士无辜,我绝不会有此念头。齐将军运筹帷幄,更胜于我。”
“好,甚好。”陵光面上总算添了一丝神采。“那日行刺,可是你与那店铺老板里应外合,演的一出戏码?”
“……陛下为洗脱我的嫌疑,便出此计谋。为你挡那一剑……确是做戏不假。”
“你请我舞剑,是为探明我武功如何?”
“知己知彼,方有完全之策。身为死士,我必须确保一击致命。”
陵光咬着下唇,克制心中剧痛。“那这些时日,你可曾将我放在心上?”
裘振张口作答,声音却微微颤抖。“我知你看似暴虐,心中却也牵系天璇百姓,可算明主。但国仇家恨,我无法弃之不顾。”
陵光沉默片刻,却是笑出了声。
“不错,不错,当真是裘振会说的话……哈哈,孤王还有何怨……”
淡紫长袖中滑出一柄短剑,正是他日日夜夜带在身边的云藏。
终于……要下手了么。裘振轻叹,心中却很是踏实。他闭上双眼,等待着那刺入心头的一剑。不料陵光却只是割下他胸前一缕长发,放入袖中。
“逢场作戏也好,至少这些时日,我不曾后悔。”他摇晃着站起,将云藏放在裘振掌中。
“此物交还于你。日后若天璇与钧天刀兵相见,还望你记得今日之言。苍生无辜,且帮我护下天璇百姓……”
裘振无法置信地站起。
“王上,你……”
“走吧……回钧天去。你不该埋没于此。”
“放虎归山,乃是大忌!你如何这般糊涂!”裘振忍不住吼出声来。此刻他已忘了自己是谁,陵光淡漠却又痛苦的眼神在他心里穿出一道沟壑。他实在无法相信,到了这个地步,陵光还愿意如此护着他。
陵光回过头来,苍白的面庞一触即碎。“那你待如何,要我真的杀了你吗?我念了你一辈子……就算真的死在你的剑下,怕也无怨无悔,又怎么舍得伤你分毫?”
他望着已经褪色的天,灰白的云彩凄凉惨淡,再也找不到那日在原野奔驰时灿若玫瑰般的颜色。
“走吧。希望下次,我还能活着见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