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刺客列传/蹇齐篇】再生劫·一如初见(十)

这是个甜到齁的结局~


24

 

疼痛悄无声息的地蔓延了上来。

 

蹇宾强撑着起身,试着动了一下各处,发觉小腿仿佛不听使唤。他心中烦躁,抬起头望了望这座有些陌生的屋子,却不知怎么闻见一阵竹子的清香。

 

然后身体慢慢升了起来,一个坚实的臂膀将他托起放在背上,走出这间朴素无华的木屋。阳光一下子射进眼眶,他有些难受,不禁低头将脸埋在那人肩膀。

 

他听见那人说了什么,然后是自己……很快阳光暗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作出了什么表情,只听身边的人挂着温柔的笑问道:“日食而已,难道你害怕?”

 

胡闹,他怎么会怕。

 

蹇宾有些不悦,别过眼去。耳边却传来嘈杂的声响,一声声谴责质问,通通扣向那个他无比在意的地方,可他却无法应答。他想护着他,却怎么都做不到……

 

然后他听见那人说:“你是天玑的君王,不该在意末将一个臣子的得失。”

 

“本王从未当你是个臣子!”

 

蹇宾吼出声来。

 

月色突然淡了下去,熟悉的天玑王城也逐渐缩小、远离、而后消失。眼前的景象渐渐亮起,银白珠帘随风拂动,所有的血腥气都闻不见了。

 

蹇宾慢慢坐起身,还没出声,身子就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上。

 

耳畔是那个熟悉的问候。“君上可好些了?”

 

蹇宾闭上眼,郁结了二十年的疑虑和烦恼一下子消弭无踪。

 

“我倒是更愿意听小齐唤我王上。”

 

些微的惊愕后,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明媚的笑容。蹇宾抬手抚上那个笑涡,淡淡地埋怨道:“小齐怎么也不早点和我说?”

 

“便是早说,王上怕也未必会信。”

 

“若是你说,我怎么可能不信。”他倾身过去,“这辈子,我终究没有负了你。”

 

唇齿相交,一室春光。

 

 

两日后,蹇宾身上伤势已然无碍。而后几份国书静悄悄地从睢炴城发往钧天诸国,随即掀起一阵狂澜。

 

天玑立国。

 

书中,蹇宾以天玑历任郡侯之名,痛斥钧天野心暴虐、暗杀先主,怒骂若木华狼心狗肺、枉为人臣,扬言定要以天玑王的名义收复故土,诛杀佞臣,为先主报仇雪恨。

 

齐之侃被拜天玑国上将军,统领国中可调度的全部兵马。而一月之内,天玑国内各地郡守纷纷脱离若木华,重新归顺蹇宾,领精兵前往睢炴城护其君主,粗略算去已近三十万人马。

 

城头旌旗猎猎,蹇宾白衣胜雪、背手而立,遥望着天玑王城的方向。

 

“王上可是在想前世立国之时?”齐之侃平静地发问。

 

蹇宾轻轻一笑,那时他隐忍多年,自以为深谋远虑万事俱备,孰料后来,一个天地神明的旨意教他满盘皆输。早知那样,还不如撇开掣肘和顾虑,任意拼杀一次。

 

“眼下虽看着艰难了些,谁又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蹇宾抚上齐之侃的肩头,“反正那些繁文缛节我本也不在乎,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够了。”

 

齐之侃报之一笑。

 

“仲大人日前传书于我,说钧天忙着对付天权,分给天玑的兵力仅有二十万不足。天枢依照盟约在边境起些小动作,更让他们分身乏术。末将请旨,借此良机一举攻回王城。”

 

蹇宾点头:“只要小齐觉得应该,那就去做便是。”

 

“王上不问问天地神明的意思?”齐之侃忽地挑起眉弯。

 

“本王已经问过了,”蹇宾瞪他一眼,“天地神明只说若本王回了王城,需得与小齐将军永结秦晋之好,如此天玑方可万世无虞。不知上将军意下如何?”

 

齐之侃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心中忍不住叹息,在蹇宾面前,他何苦逞这口舌之快?到头来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上将军?”

 

“末将……末将领命便是。”

 

笑容在蹇宾脸上荡开。他倾身吻了过去,毫不顾忌身旁还有侍卫伴驾。齐之侃本要推开他,却忍不住想到接下来又要面临一段分离,手上的力道便一下子松懈。

 

侍卫红着脸转过身,一边感叹着王上和上将军感情真好,一边念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寻个可心的人。

 

白头不相离。

 

 

接下来的日子在战火和厮杀中悄然而去。齐之侃手握帅印,带着三十万人马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原本还在摇摆之中的郡守也倒戈加入,齐之侃无暇去清算他们的功过,只令其严遵军纪、听从号令。而兵马所至之处,百姓皆是锣鼓相庆、夹道而迎,令齐之侃惊喜不已。

 

两个月后,天玑王城的大门徐徐开启。

 

齐之侃轻喝一声,坐骑迈开步子,走入这座阔别已久的城池。

 

王宫内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见齐之侃进来皆是惊惶又谄媚,争先恐后地辩驳自己何其无辜,乃是受了大司命蛊惑云云。齐之侃也懒得理他们,径直问道:“那大司命人呢?”

 

大司命府已是空无一人,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腐朽之气。厅堂中央,一个身着华服、体态臃肿的人倒在案几上,手上的茶盏里还余了一半黑漆漆的东西。

 

齐之侃伸手探去,竟是早就没了呼吸。

 

“这样的死法,实在太便宜你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具已然僵硬的尸骸,轻蔑、恼恨渐次升起。前世误了天玑,今世背叛故主,便是死上千百次、被碾作肉泥,也难解他心头之怒。

 

副将问道:“敢问上将军要如何处理此人?”

 

“把他绑到刑场、曝尸七日。”齐之侃声色俱厉,“让他们看看,背弃君王的人合该有怎样的下场!”

 

副将领命而去。齐之侃深吸一口气,将方才那些不快尽力驱散。

 

“传令王上,王城已然收复,齐之侃同全城将士、百姓,都在殷殷期盼他的归来。”

 

他轻轻撂下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走出这间污秽阴暗的屋子,沿着来路向城门口行去。

 

 

25

 

蹇宾望见王城匾额上的“天玑”二字时,地上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寻觅不着。文武百官跪在城门口,服服帖帖恭恭敬敬,全然看不出旧年里仗着若木华撑腰,与自己顶撞的模样。他轻笑一声,唤了句:“多日不见,众爱卿过的可好?”

 

众人齐齐叩首:“微臣有罪。”

 

“有罪?”蹇宾故作疑惑地皱起眉,“你等不是向来听从大司命之言,行天地授受之事,何罪之有啊?”

 

那奉常令第一个忍不住,从头到脚抖得如同筛子一般。旁边胆子大些的还有心争辩两句:“我等怎知大司命,不,是那叛臣勾结钧天,意图谋害王上……”

 

“哦,原是如此啊。”蹇宾故作夸张地点了点头,“可惜当日大司命颁诏时,倒也不见你们出来抗辩,难道不是天地神明授意你们这般行事?”

 

“王上明鉴啊,除却大司命,谁知道那天象种种是何指示啊?”

 

蹇宾终于听到想听的话,冷笑一声道:“那便是了。倘若这代天言命之人乃心怀叵测之辈,莫非我天玑便要听信贼寇之言自投陷阱么?大司命两朝老臣都不可信,换作旁人,本王又如何能将此要务托付之?”

 

他拔出佩剑,“当”的一声插入地上,剑身铮铮作响。

 

“从今而后,我天玑再不需要什么大司命之职。本王的话便是天意,敢有违抗者,便和那老贼一同作伴去吧!”

 

众臣惊惧不已,叩地大呼:“吾王圣明!吾王圣明……”

 

蹇宾这才望向面前的齐之侃。

 

“上将军齐之侃,征讨叛贼有功,赐食邑万户。只是你已然官至上将军,本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封赏于你的。”

 

齐之侃领了恩,起身拜谢道:“末将为王上肝脑涂地乃是理所应当,无需任何封赏。”

 

“哦?可是本王却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小齐。”蹇宾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狡黠。

 

齐之侃心道不好。

 

“上将军与本王情投意合,乃是天造地设,本王有意与你行天地之礼,定结发之约。这正君一职,你觉得如何啊?”

 

朝臣们陡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且不说蹇宾要立本国上将军为正君,此举乃是何等惊世骇俗,便是他于城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来,已经足以写入史册,成为千百年茶余饭后的话本了。

 

齐之侃尚来不及答话,却见身后的叶将军上前一步:“恭贺王上与上将军!愿王上与上将军百年好合,庇佑我天玑!”

 

三军将士声如雷鸣:“愿王上与齐将军百年好合,庇佑我天玑!”整齐得好似早有人安排妥当一般。

 

齐之侃带着些微无奈望着蹇宾努力压制的笑容,双目紧闭复又睁开,眼眶中聚起点滴光亮,如同九霄琼楼的星子,失足坠入蹇宾心扉之间。

 

“末将觉得,甚好。”

 

 

天玑王大婚之日,王城内外飘满了红色。齐之侃只觉别扭得紧,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极少见到这等浓烈之景,好听了叫喜气,不好听了便是艳俗。

 

蹇宾望着他一脸尴尬的样子心中好笑,走过去为他整理发冠,轻声问询:“小齐可是不喜欢身上的衣服?”

 

“末将……我几时穿过这般颜色……”齐之侃叹了口气,心里一横,反正一辈子仅此一次,让他开心些又有何妨?

 

蹇宾撤开两步,仔细端详着他的小齐,啧啧赞叹:“我倒觉得小齐穿什么都好看。”

 

“你这牛可是吹过了。一会儿若是被仲大人嘲笑,末将可不担着。”

 

蹇宾皱眉嗤笑:“你总提他干什么?孤家寡人一个,哪儿比得上你我?”

 

齐之侃忍俊不禁,不住点头:“你说的是,我倒忘了。”

 

吉时既到,二人跟着內侍指引,骑马出了王宫。城中百姓竟是悉数出动,挤在道路两侧,不住地仰头张望。

 

蹇宾与齐之侃皆束着高冠,身着白底红纹连身锦袍,襟、袂皆是玄色,上绣麦芒图纹。唯一的一点差别便是蹇宾发冠之中镶嵌一颗紫色晶石,而齐之侃的则是一颗月白玛瑙。灯火下,两人的面色比平日更红润许多,只是齐之侃依旧目无斜视,一路高昂着头也不知是给谁看的,落在蹇宾眼里险些令他笑出声来。

 

“待宴饮开始,众臣少不得要灌你些,不知如今小齐可承受多少?”

 

齐之侃转过头来,“虽说今日难得……然眼下钧天强敌未除,王上还不可高枕无忧。我还是少饮为好,哪怕有人乘机作祟,我也能护王上安危。”

 

蹇宾道:“叶将军早已将此事安排妥帖,你就莫要忧心了。”

 

齐之侃却固执地说:“以防万一,末将还是警醒些好。”

 

蹇宾心知再劝无用,叹了口气忽而又笑了。若非这样,倒也不是他的小齐了。

 

 

眼下天璇、天权国中动荡,前来道喜的宾客仅有天枢和玉衡两国使臣。蹇宾倒不可惜自己收不到那两国的贺礼,毕竟天玑虽不如天权富庶,也不缺金银珠宝之类。唯一遗憾的便是不能将这等喜事与陵光和执明共享,若能以一场婚宴将那二人气个半死,也不枉他辗转两世生死流离之苦。

 

仲堃仪代表天枢王孟章献上一对方尊、两双银筷、并四头驯鹿,以贺二人大婚。蹇宾心里还记挂着六成粮食之事,却又不得不顾念那两万骏马和两国盟约,前前后后忆了一番,终是忍不住感慨了句:“未曾想你我两国如今会是这等关系。”

 

仲堃仪温言回礼:“天玑王胸襟宽广,在下自愧不如。只盼王上记得与吾王之约,在击溃钧天之前勿要与我天枢离心才是。”

 

蹇宾不禁皱起眉头,却碍着群臣在场,只得敷衍道:“那是自然。”

 

齐之侃轻笑一声,端起一壶酒走到仲堃仪身边,“仲大人多次襄助,在下与吾王都感激不尽,只此薄酒一壶,谢仲大人这些日奔波之苦。待大人也有喜讯传于我等,在下定然亲自赶赴天枢,向大人道喜。”

 

仲堃仪不禁摇了摇头:“齐将军口舌之利真是与日俱增,在下不过道了句‘胸襟宽广’,倒惹出将军这番伤人不见血的话来。”

 

“仲大人此言差矣。那日王城相见,您不是带着令正一起么?难道那人并非仲夫人,只是大人一时逞了口舌之快?”

 

仲堃仪连连叹气,“齐将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下认输便是。尽饮此酒,便当向天玑王赔罪了。”

 

齐之侃这才荡开笑靥,目光投向王座之人。蹇宾轻轻点头,得意之色已然掩盖不住。

 

 

吵嚷之间已到了子时。蹇宾担心齐之侃酒力不胜,早些时候已让他回去休息。却不想自己一时开心,也失了节制。有一黄衫人端着盏醒酒茶过来,他也不看是谁,抓来一口饮下便撞入寝宫之内,长袖一扬挥灭烛光。

 

齐之侃卧在榻上已是睡熟。蹇宾凑得近了些,浓重的酒气扑在他的眉毛上,仿佛那日军中宴饮后的情形又重复了一次。

 

蹇宾笑了笑:“其实我知道,小齐那天还醒着。只是不知怎么同我说话才装睡。”

 

榻上人忍不住捏紧拳头。

 

“只是……当日你我还有君臣之分,我便是心有千结也不会胡来。今晚小齐可是要失算了……”

 

“王上!”

 

呼声出口却已经晚了。

 

喘息声越来越大,两个黑影借着月色投在窗绡之上,四肢交缠,密不可分。

 

內侍端着一个盅子走到门外,小心翼翼地唤:“王上,王上?可要饮些茶水醒酒?”

 

回答他的只有满室旖旎之声。

 

 

蹇齐篇完



---------我是小剧场的分割线--------

《一个NPC的自白》


大家好,我是辛巳,是的就是那个出现在两个cp里然后被小齐将军一剑戳死的刺客。我遇上了个不靠谱的作者,她口口声声说我是被非常用心塑造的NPC,原因就是在所有出现的或正面或反面的NPC里只有我是有名有姓的。


骗鬼啊!你起名字的时候就把天干地支随便排列组合了一下以为我不知道啊!


我的遭遇非常悲惨,并不是说在不靠谱的领便当这方面。在天璇的时候,我要围观天璇王和他家上将军谈恋爱,这大概因为裘将军曾经是我的同僚,我也就认了;然而在天玑,我还要围观天玑王和他家上将军秀恩爱。这种活不能再安排个人来做吗!(作者:你也知道想一个名字很累的,我的脑洞放在 小齐和煎饼身上都不够还要给NPC想名字?)


所以基于种种原因,我不甘不愿地吞了一大口狗粮,然后为了突出小齐将军神勇非凡,连个正面描写都没有的就挂在了唯物主义的大道上。要说小齐将军其实是个非常靠谱的人,对待敌人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干脆,对待内人就如同春风拂柳叶一样温柔,绝对合格的双标党,即使死在他的剑下我也是非常服气的。


只可惜,我如果早点知道这个道理,就不会被那么低智商的调虎离山计骗了,虽然这都是那个不靠谱作者的锅。想到天玑王那种老谋深算,刺你一刀还美其名曰给你针灸的性格,我真为小齐将军发愁。


好吧,其实并没有我什么事。你们接着秀吧。不幸中的万幸,我已经结束了打酱油的使命,其他两对怎么惊天动地缠绵悱恻都与我无关了。


对了,作者说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预告下周末开连载执离篇。听说狗血很多,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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