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顾十安的个人预告出了。

“无论遗躯还是遗物，都没有王上来得重要！”

我此生无憾了我！

本章裘光（朱雀和震卦）戏份较多，仲孟（青龙和坤卦）少量。

3

 

魔族之乱被平，三界迎来了千年未有的和谐之象。只是天帝忧心那些心有不甘的余孽卷土重来，令太极宫再招弟子，全八卦卦主之位；又授四座神殿，分立太极宫正东、正南、正西和正北，予四神君殿主之名，守护天界各方安泰。

 

然而四人虽得了这殿主的名号，神殿内却是不见人影。偌大的太极宫唯有老祖一人，白眉苍髯，悠然自乐。

 

而此时，凡间一处无人知晓的山上，忽然多出了几十个孩童，和四道风姿绰约的身影。

 

“真是气死本座了！”

 

孟章正埋头钻研古籍，不料监兵一脚踢开房门，只得放下竹简，不冷不热地问：“又是怎么了？”

 

“那些榆木脑袋，连区区承影也驾驭不得，真是叫人生气！”监兵一屁股坐在孟章对面，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孟章哭笑不得：“原是为了此事。他们还是群十来岁的孩童，仙骨尚未修成，你竟拿承影试炼他们。可是你操之过急了？”

 

“师尊令我们十年内择出乾、坤、震、坎、离五卦主的人选，成四象五行阵，如今已过了两年，我如何不急？”监兵长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眉宇间的忧愁又淡了些许：“不过，倒也不算一无所获。有两个还是资质颇佳，虽不能完全驾驭，却已可持剑与我过上几招。若是勤加修炼，倒也可胜任这卦主之名。”

 

“这样说来，术法之能上也有两人甚得我心。”孟章脑中想起一对蓝衣黄袍的兄弟，总是形影不离，举止文雅，颇有君子之风。“执名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他？”监兵嗤之以鼻，“他哪管术法还是武功，只拣那个最好看的穷追不舍。”

 

“执名这性子，倒一直未曾变过。”孟章摇头，“陵光呢？”

 

“看不出。”监兵转头望去，“不过那家伙，倒比这些孩子更让人担心。”

 

“此话何意？”

 

“……你就当我胡说罢了。”

 

孟章眉毛轻轻颤动，却又很快平息。窗外，一袭紫衣的男子坐在石凳上，面前跪着个一身黑色短打的男孩，两人神色柔和，却不知说些什么。

 

 

老祖此前有令，四神君分别教授术法、武艺、攻击和防御之技，要四人不偏不倚，公正考量，择出执掌五卦的最合适人选。只是令虽是下了，行令与否却不在老祖干涉之内。四人教授课业，风格尽不相同。监兵最为严厉，每每一场课业下来搞得众孩童浑身伤痕，却又不敢哭诉；孟章态度平静自然，心中却已将这些学生揣摩得透透彻彻，偶有斥责一声那些偷懒犯浑的，旁的便只教他们自行领悟；执名则全然无束，耐着性子将技艺咒诀讲了讲，便毫不掩饰地追着一个红衣孩童嘘寒问暖；而陵光，状似大公无私，实则三天两次找上那黑衣孩童传授要诀，起先还遮掩几次，到后来干脆也名正言顺了。

 

“你觉得他们……”孟章话还没完，却见一身着蓝衣少年立在门口，脸上尽是焦急之色，然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见过孟章神君，监兵神君。神君，我弟弟正被人刁难，还请神君助我为他解围。”

 

监兵皱了皱眉，与孟章对视一眼。这些孩童出身凡间，家境各不相同，有不少是与各路仙家交好，想要借此机会修成仙骨，得道飞升的，嫌贫爱富也是常事。这蓝衣和黄衫二少年出自一没落士族之家，本欲以功名重振家业，却不曾想考官授受他人贿赂，偏教明珠蒙尘。二人无法，为求生计转而行商，却不知怎么被太极老祖识出了根骨，带上山与旁人一同修行。

 

这蓝衣少年行事得体，遇到些委屈也能忍下。他那兄弟却生性高傲，不甘人下，耐到极致了少不得要反扑回去，时而闹个底朝天也是有的。孟章估摸着这次十有八九又是如此，本想漠然视之，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那黄衫少年倔强的模样，话到嘴边便成了：“带本座去看看便是。”

 

果然，弟子房前，几名孩童正围着那黄衫少年殴打，口口声声叫着：“就凭你，也想当八卦卦主？做梦去吧！”黄衫少年跪在地上，十指都嵌在地里，一声不吭。

 

孟章皱着眉，正要奔去，却听又一少年鄙夷地道：“你对孟章神君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天界禁令你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叫神君们知道，还不把你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蓝衣少年脸色惨白，急忙辩驳：“神君，勿要听他们胡说，我弟弟对神君绝无，绝无非分之想！”

 

孟章静静立在树荫下，过了许久，才对着蓝衣少年道：“你叫他们几个，酉时到我房前听训。”说罢转头便走。

 

监兵玩味地看着他，终是没忍住长叹一声：“坏了天界玉律，师尊也不会认他，你何苦要保他？只是惜才？还是说你也动了什么心思？”

 

“他天资极高，弃之可惜。”孟章神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忧。“天界条律多不胜数，回了太极宫再学也不迟。”说罢甩袖走远。

 

监兵望着那个潇洒如风的背影，悠悠慨叹：“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啊。”

 

4

 

时光飞逝，十年之约转眼便到。这期间，许多受不了苦的孩童陆续拜别四人，收拾包裹下山另谋出路，到头来留在山上的也不过六人。

 

这其中自然有孟章一直青眼相加的那对兄弟。经年修行后，他们的灵脉分别分化为金、土二性，可执掌乾坤两卦。两人阵法修为乃是众学童中最为上乘，脾性品德更不必说，入太极宫已是十拿九稳之事。

 

监兵尚武，最是看重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灵脉属水。这青年平日里总挂着一幅轻松无畏的笑，可与人对战时便好似换了一幅脸孔，生杀果决，毫无心慈手软，正与监兵脾性相和。

 

而执名穷追不舍的红衣男子，除却一张俏脸外，旁的都不算最佳。偏生来一副隐忍性子，纵使万般磨折也化归风轻云淡。再加上对战时他总是不声不响地寻到对方破绽，予以致命一击，可算数一数二的谋略家，亦被归为离卦卦主人选。

 

唯独震卦之位，四人却有不同意见。

 

“论起武艺、天资、修为，他哪样输了？”陵光一掌拍下，面前桌案应声碎裂。孟章面色沉重，执名嘟嘟囔囔的听不见说什么，监兵冷眼相对，毫不畏惧地道：“你整个心扑在他身上，还问我们为何反对？”

 

“哦？”陵光嗤笑一声，“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属意人选？师尊说过，择优而上。我选他有什么错？！”

 

“他武艺虽高，术法天资却不及另一人，这点你一清二楚。”孟章终于开口，“若非你这十年亲身传授，他怕也无法赢过那人。”

 

“即便有我传授之功，难道没有他勤修之劳？你这样说未免太不公平！”陵光抬手指着执名，“若说倾心，他难道不比我更甚？”

 

执名懊恼地抬起头，心说着何苦扯上我，斟酌了许久才道：“陵光，大家还不是担心你。你喜欢他我们都看得出来，可他是不是对你也抱着一样的心思呢？”

 

陵光登时愣住，双手颤抖着，颓然坐回原位。

 

“你仔细想个清楚吧。”孟章丢下一句，便带头离开议事厅。监兵叹了声，上前拍了拍陵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择卦主之事自然重要，可我们也不能看着你越陷越深。明日他二人便要对战，以胜负决出震卦卦主人选。今夜，你……仔细想想罢。”说罢冲执名使了个眼色，跟着孟章走出议事厅。

 

执名有苦说不出，抱着手臂坐到陵光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本神君真不明白，你怎么就喜欢上那个冰山脸？”

 

“冰山脸？”陵光不悦地抬起头，“他会对着我笑。”

 

执名噗嗤一声笑出来：“谁能想到咱们的小雏鸟如今也动了凡心了，啧啧。”

 

陵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重新埋下头，低声道：“那……离先生，他喜欢你么？”

 

“阿离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对人挺好的。天长日久，谁知道呢？”执名抬脚将碎裂的玉案踢得远远。“要是他不喜欢我，本神君就一路追到天涯海角，总能把他焐得热乎乎的。要是他还是不愿喜欢我，那本神君只好自认倒霉，闭关修行个百八十载，变成师尊那副老头子模样再说。”

 

陵光被逗笑了：“你倒能看得开。难怪孟章他们不曾拘束于你。”

 

“你还知道啊。”执名做了个鬼脸，“要是换做你，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把这三界烧成一片荒原。万一被天帝那老头子知道，把你抽了仙骨，贬入六道，啧啧，那得多疼啊？”

 

陵光轻轻摇头：“放心，便是有那一日，我也不会连累你们。”

 

“喂，本神君说了这么久，你听进去了没有！”执名着急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吼，“明日一战，你千万不能暗里出手，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糟了！”

 

陵光停下脚步。

 

“我不会出手。”他一字一句地道，“他不需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