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刺客列传/全cp】再生劫·番外(五)

本章有蹇齐(白虎和坎卦)仲孟(青龙和坤卦)


9

 

大约是这二人的柔情蜜意太过惊骇又太过烂俗,就连活了千万年的神龟也不忍目视,叨叨了两句便将法诀凝成一颗蚌珠交到离的手上。

 

离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太极宫的。他抱着执名一路风驰电掣,连自己的性命都未有如此紧张过。待到孟章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几分玩味的眼神叫他回去歇息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颤抖着问:“神君他可无恙?”

 

“休养一阵便好。”孟章好似不愿多说,只将坤叫来,叮嘱他好好照顾离先生,勿要多说半句。

 

执名躺在玉床上,望着三人不善的眼神嘿嘿一笑,眨巴着眼睛道:“本神君是不是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监兵一声冷笑,“你难道想说,凭你的本事对付不了几道水咒,非得用上转伤之法才能化解离先生的危机?”

 

执名被一语戳穿,非但没有心虚惭愧,反嬉皮笑脸地道:“这还不是和震先生学的?再说阿离又不像你一样多心……”

 

“你敢和他相提并论,难道是活腻了?”陵光拍案而起,两眼烧着的怒火比与魔军厮杀时还要厉害。执名连忙缩了缩肩膀,掐着嗓子道:“小的不敢了,陵光神君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惹震先生心疼。”

 

孟章冷冷扫过二人,心里好似堵着一道堤坝,拦住惊天怒涛。此时发作,除却泄了怒火图一时爽快并无半点用处。陵光和震的事情,他已经不知如何向太极老祖交代。谁知如今执名也靠着点小聪明与离私通心意,若传出去,名声且是小事,天界禁令难道是闹着玩儿的不成?

 

他勉强平息下去,问向监兵:“其他人可有什么异状?”

 

“乾在陵光那里,你问他便是。至于坎……”

 

“坎怎么了?”

 

监兵轻笑着摇头:“他痴迷刀兵阵法,心无旁骛,你就莫要多心了。倒是坤先生……我也要为你提个醒。”

 

孟章一声冷笑:“本座自会管好自己的人。若他当真是个不成器的,权当我瞎了眼,叫他哪里来哪里去,休要耽误本座的功夫!”

 

 

“当!”

 

两柄利刃撞在一处,刃上迸出几颗火花,映的对面人的脸庞一下子亮了起来。

 

监兵收回长刃,点头道:“你的剑术又精进了。”

 

“多亏主人教导,属下才能有此长进。”坎浅浅一笑,将佩剑收进鞘中。二人俱是穿着白衫黑履,走在一尘不染的白虎宫殿里,衬得周遭的肃杀之气又浓重了几分。

 

其他卦主称神殿主君要么为“神君”要么为“师兄”,唯有坎一直以“主人”二字称呼监兵,换作不清楚来龙去脉的旁人,少不得要认为他是别有用心。然白虎神殿却与其他神殿不同,整个大殿上的刀枪剑戟俱是杀敌除恶的利器,随监兵出生入死。天长日久,这些兵刃亦生出神性,可算活物。偶尔化形出来,亦会唤监兵一声“主人”。

 

既然整个殿中之物俱为他掌中利刃,那么多一个坎卦卦主,亦无需另眼相待,只教他一样称呼即可。

 

横竖,都是他一人独享的东西。

 

两人来到铸剑台,只见五柄长短不一的古剑漂浮在剑池中央,却都是一副沉寂许久的样子,并不像殿内其他兵器般熠熠生辉。

 

“这五把上古神剑,是本座依照你们各自的卦性和灵脉挑选,剑灵已重新洗过,不必担心反噬之事。中间那把便是你的,名唤千胜,可与水性咒语阵法相和。其他的你得闲便送到各人手中吧。”

 

坎点了点头,伸手将那柄神剑召唤至眼前,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剑刃上轻轻拂过,眼神中透出难以抑制的痴迷。

 

监兵眼疾手快,按住坎的手腕,却还是未来得及阻止千胜在他指尖吻出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汇成水滴,落在监兵的前襟,好不显眼。

 

坎急忙道:“属下弄脏主人的衣物,求主人宽恕。”

 

监兵望着那一点殷红,心里未有不悦,反笑着道:“你难道是见我整日穿白太过无趣,故意添了些颜色给我?”

 

“属下有过。”

 

监兵无奈叹了口气。他在凡间便知道坎是个不苟言笑、专注修行的木头,却不曾想进了太极宫,他倒比那时候更要安静,连逗趣也听不出来。可转念一想,若太极宫人人都像执名一般,这日子倒也不要过了。

 

食指按在坎的伤口,真元渐渐流入,细小的剑伤一眨眼便愈合完毕。监兵轻笑了一声,道:“你我属性相生,实在难得,否则我又要去青龙神殿搬救兵过来,白白让人看了热闹。”

 

坎却低下头不说话。监兵好奇地弯下腰,却看见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多了几抹淡淡的红,不由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属下……属下失仪,还望主人……莫要责怪。”

 

监兵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神情中也添了几许审视。或许他提醒孟章的那句话,放在自己身上也……不算多虑。

 

可是不知怎么,他忽然觉得此刻心情很好,并不愿去阻止或者斥骂什么。

 

面前的青年垂目而立,清俊的面容让他移不开眼。好好养了十来年的宝物,怎可能说扔就扔呢?孟章舍得,他可不舍得。

 

10

 

天界同人间一样,也有昼夜交替,日升月落。不同的是,各路星君都在夜空持着星盘巡游,洒下斑驳醉人的星光,凡间看得清楚,天界却只能望见一片漆黑。

 

孟章披着外袍走出青龙神殿,聆听着难得的寂静。征战时,他伴着杀伐和哀号声入眠。在凡间,亦有蝉鸣和蛙声入耳。多年嘲哳一朝化归安宁,倒让他有些睡不着了。

 

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孟章没有回头,这个时候能出现在此处的,除却坤卦卦主外再无二人。

 

“他们都安睡了?”

 

“是。”

 

孟章嗤笑一声:“你欺得了我?”

 

坤不卑不亢地道:“神君若已知道,何必派属下再巡游一周?”

 

孟章沉默许久,他明明听不到一点风声,却始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他的心绪,让他发颤,让他不安。

 

“这里到底是太极宫,叫他们别太放肆。”他深吸一口气,打破这难以忍受的安静,“让乾先生好生劝服着陵光。师尊虽不发作,心里早已清清楚楚,若哪日惹怒了他……”

 

“兄长的脾性神君也知道,他如何开这个口?”坤笑得极是无奈,“何况在我二人看来,感情之事又不与旁人相干,发乎情止乎礼,是深是浅都是两个人的事。神君忧思过重,于己无益,倒不如放其自如的好。”

 

他这言论孟章不是第一次听,初时还斥责几声,如今已然被磨得没了耐性。坤与旁人不同,一张温润的面容露不出半分纰漏,所思所想俱困在心底,旁人窥而不得,胡乱猜忌反失了风度。他便是替陵光等人说话,也可当做师门情深,不忍他们遭受天界责罚。可当真只是如此么?

 

孟章闭上眼。他心里脑子里,所能想到的也不过当年那一句未曾证实的鄙夷之语,可这话,他又怎么问得出口?

 

坤,你莫要令我失望。

 

他心里叹了一句,突然生出些嘲笑。莫要让他失望,那他又当真知道自己所期望的是什么?

 

“监兵今日送了什么神兵给你?”

 

坤轻念咒语,一柄宽厚长刃现于眼前,散发着地黄色的光辉,柔软又厚重。就像他每次见到这张面孔时心中总是升起一团暖意,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去,浑身的血液也流淌得慢了起来。

 

土孕育木,木种却破土而生,这是否昭示着什么?

 

孟章别过眼,漫不经心地赞叹了句:“确是利器。”便叫他收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殿门口,眼前唯有一片漆黑虚无。孟章不知道自己还能看些什么,却猜测起身后的人眼中落了怎样的光景。

 

他恍惚想起刚刚入凡间之时,也有这么一个安静的夜晚,他独自出门观望星宿,却见远处一个黑衣少年走近坐在岩石上的一身紫衣,带着他本不该有的沉着和关切:“夜里风冷,你坐在此处怕是会生病的,披上我的衣物御寒可好?”

 

那时陵光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每每想起此事,孟章总是叹息,若早些发现这二人之间端倪,便可早些阻止,也无需落得今日这般被动。

 

只是他尚不知,那一晚也有一个少年站在树影下望着他拧起的眉毛和攥紧的双拳,默默地告诉自己,静待时机。

 

 

转眼间,五卦主入太极宫已有百日,老祖令众人在大殿集合,考校几人这些天以来的修为并予以指点。

 

四神君灵脉分属金、木、水、火,老祖便令他四人各持二成功力,与乾、震、坎、离依次较量。而九人中唯有坤灵脉属土,他的对手非是旁人,正是太极老祖自己。

 

其余八人依次拆招,结果还算令人满意。孟章走到坤身边,细心叮嘱了几声,便坐到东方位,观赏这最后一场较量。在众人看来,太极老祖功力深不见底,对付一个尚未修成仙骨的徒儿也只需眨一眨眼的功夫。

 

谁知坤刚刚坐定,对面一股气力直冲过来,将他顷刻间打退数尺,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孟章难掩惊愕:“师尊何故……”

 

太极老祖冷着脸不答话,不等坤念完法咒便又出一招。坤勉强着避开,翻转手腕扣下一个防御阵咒,立在自己与老祖中央。

 

陵光皱眉道:“师尊这是何用意?”

 

“八成是泄愤吧。”执名歪着脑袋,偷偷翻起了白眼。

 

监兵望了眼强装镇定的孟章,嘴角不由浮起莫名的笑意,向着身后的坎道:“师尊到底偏心孟章师兄,怕他误入红尘破了戒律。也幸好他不在意我们三个,否则今日被打得吐血的,怕是不止坤先生一人了。”

 

坎正怔愣着不知怎么答话,孟章犀利的眼神已盯了过来:“你们三个?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的脑子也不清楚了?”

 

监兵依旧语焉不详,笑容中带着些许寒意:“本座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师兄何须多想?”

 

孟章不再与他争辩。两仪星盘上的坤全身笼在防御阵咒中,却终究抵抗不住太极老祖的接连攻击,法阵已摇摇欲坠。

 

他却不能动。

 

老祖缘何动怒,他心里已大约有数。若他再出手违抗,这殿中要遭殃的绝非坤一人。他只能坐在这里,不敢露出一丝异状,将星盘上的一切都当作平常。

 

他最擅长的,便是做那冷情之人。这副本领,自他生下来后便已具备了。

 

坤重整旗鼓,放弃攻势,所有的气力都放在防御阵咒上。只见他快速念诵咒诀,原本已生出裂纹的法阵渐渐愈合,几道光符祭出,光束相互交连,形成一个状似渔网的墙壁。太极老祖又出几招,气力却被那墙壁一一反弹回来,双目一闭,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

 

众人心知此劫算是过去,却不敢上前为坤疗伤。唯有乾走到星盘中间,冲老祖拜了几拜,扶起重伤在身的坤坐回原位。

 

“阵法变幻精妙,却不能以小博大,尚属生疏。”老祖冷冷地道,“不妨离开太极宫修行一段时日。我已帮你择了良师。待功力深厚些,再回来执掌坤卦吧。”

 

坤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下跪叩首,脸上却毫无愤懑怨恨之色。孟章望着他胸襟上的片片殷红,心中似有一双尖利的手在撕裂着什么。

 

“神君保重,属下择日便回。”

 

与往日无异,坤留给他的还是那副摸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只是这笑,他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罢了。生死离别无非缘分二字,若无缘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孟章这样想着,目送那袭黄衫走出大殿,心中那份疼痛却不知怎么又重了许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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