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刺客列传】刺客那个列传番外之爸爸去哪儿(下)

12

 

如今大人们既已到齐,自是不能像昨晚那样,全数挤在裘振和陵云的豪宅中。四位王上跟着自家王君回到了各自选择的屋宅,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陵光自是对裘振和陵云的运气夸赞不止,三人聚在一起吃了不远万里带过来的天璇内务府特制点心,酒足饭饱后便爬上炕席小憩。虽说相离仅仅数日,裘振却觉得眼前的人又消瘦了许多,心疼之余便将陵光整个搂进怀里,好似被什么粘住了似的。一旁的陵云只得暗自哀叹,乖乖挪到陵光另一旁,抱紧自家父王的胳膊,不久便去会周公了。

 

孟章跟着仲堃仪爬上山顶,见了山峦间的美景,不由心旷神怡,胸怀中那份志向又激荡开来。仲堃仪将昨日封在冰库里的面酱完好无缺地端出来,又从田里拔出一把小葱,洗净切好摆在桌上,笑道:“这房子正是裕儿亲自选的,不知王上可还满意?”

 

孟裕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张地看着自家父王。

 

“本王听说,昨日裕儿是同英儿他们一同睡的?”

 

孟裕忐忑着点头。

 

“可曾想家?可曾哭闹?”

 

“想……想家,可是不曾闹,只,只哭了一会儿!”孟裕急急忙忙解释。

 

孟章莞尔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瓜:“本王近日对你要求有些严厉,是本王之过。听你父亲说,今日你独自走过山中险途,也不曾求助他人,实为勇者,本王心中甚是安慰。”

 

“王上既夸奖了裕儿,那就莫要僵在此处,被下人看到,弄得他们也紧张兮兮的。”仲堃仪弯腰牵起孟裕的手,另一只胳膊则偷偷揽住孟章的腰,被那人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不仅没有什么威慑,反添了几分情趣。

 

“饭食已熟,再不吃就冷了。臣多日不曾下厨,也不知这技艺生疏了不曾。”

 

孟章点头入座,环视了木屋中各项陈设,轻声赞叹道:“别有洞天。”

 

孟裕糯糯地问:“父王在说什么?”

 

“父王在夸,裕儿这房子选得好。”仲堃仪夹起一筷子白菜放入孟裕的碗里,“漂亮又大方,还有好吃的葱苗用来下酒,胜过天界瑶台了。”

 

孟章瞥了他一眼:“孩子面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仲堃仪一脸无辜:“臣绝无二意,只怕是王上想的远了?”

 

“……传令,启程回天枢。”

 

“王上!微臣言语有失,还望王上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勿要责怪微臣了!王上……”

 

13

 

执明一路走上山路,一路不住嫌弃:“这遖宿穷的叮当响的,有什么可玩儿的?还不如咱们天权的货仓大。”

 

“王上莫要这样说,诸国风景各不相同,带星儿和玥儿来也是为了长长见识,莫要做井底之蛙罢了。”慕容离漫不经心地解释着,“前面就是星儿选的屋子了。虽然够住,门外那几十只鸡鸭却太过烦人,是故昨日我同仲大人他们一起,去了裘将军家的院子里歇息。”

 

执明当场跳了起来,就连额前的刘海也似炸开了般:“阿离你怎么能跟他们一起睡!不行不行,阿离今日定要和本王睡在一起!”

 

“那王上便想想法子,解决了这些鸡鸭。遖宿王这次寻了个大靠山,就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却不知王上……”

 

他话音还未落,却见执明器宇轩昂地走上前,唤出那鸡棚的老板:“你这些鸡鸭,我全要了!”

 

那老板痴愣愣地问:“这位先生,你可是喝多了酒?”

 

“本王没跟你胡扯!”执明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这些鸡鸭连同它们的蛋,我统统买下!这次出来匆忙,先给你五百两金子,欠着的待本王回了天权再派人送过来!”

 

慕容离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看着那老板当即眉开眼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随即将自己锁进门里,生怕客人反悔了似的。

 

执明喝令随从将这些鸡鸭连夜运回天权,转头便挤到慕容离身边,眨巴着眼睛道:“阿离阿离,本王这办法可还有效?”

 

慕容离看着那小狗一般的眼神儿微微叹气,扯开一个笑容,将那句“五百金足可以买几十个鸡舍”的话埋到肚子里。反正,这物价几何……他执明也是不用知道的。

 

再说天玑那边,情状可就大大不同。

 

“小齐啊……”

 

齐之侃手疾眼快率先认错:“王上恕罪,末将无能,未选到上等房,害王上屈居于这等鄙陋之所。”

 

蹇英亦是义正词严:“是英儿选的不好,请父王莫要怪罪爹爹。”

 

蹇宾看着这一大一小争相认错,眉宇间不由荡开一丝笑意:“你们两个,慌些什么,我只是想到从前在山中时,我也是和小齐这样挤在一间屋子里,如今旧梦重温,别有感慨罢了。”

 

齐之侃忆起旧事,心头亦泛起一丝暖意,只是此间确实鄙陋狭小,三个人挤着睡下极是勉强。他思索了番,便对蹇英道:“不如英儿今晚去找云儿,想来天璇王对你好感颇佳,应是不会拒绝的。”

 

不曾想,蹇英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英儿想和父王爹爹在一起。”

 

“就是,难得相聚此地,你我三人分开岂不遗憾终生?”蹇宾笑着拍上齐之侃的肩膀,“听说你们昨晚一齐去了裘振那里?”

 

齐之侃想起昨晚之事,不由叹了一阵:“我四人对月抹牌,末将无能,输了……输了好些石粮。”

 

蹇宾冷笑一声:“就凭他们几个,也敢从我天玑夺粮?小齐放心,本王这拿捏牌底之术,从小到大还不曾输过,今日不妨让他们见识见识,输了的,便拿城池来抵吧!”

 

14

 

午间休整过后,毓埥便传唤侍从将四个家庭一一唤醒。这次四王皆是微服出访,穿着的虽然华贵倒也不惹眼,只是各自的扮相却是不同了。孟章着了样式较为简单的水色深衣,与仲堃仪站在一处,像是两个文雅的私塾先生,眉眼间全是书卷墨香;蹇宾一如往常择了白色,只是卸了平日里惯穿的外袍,仅着一件直裾,看着更显长身玉立了些;素日拖着长摆层层繁复的陵光换上了一身暗色短打,不免令众人大吃一惊,一时间竟险些将他同裘振的身份错看;而执明,自然是永远最为花哨最不嫌麻烦的,一身金银首饰都没摘除,听说还是莫澜劝了好久,才将腰间那根绣金带换成了玉的。

 

只是不管这些人怎么打扮自己,却都可一眼看出,他们乃是花尽了心思同自己的王君入了同一画境的。毓埥站在台子中央,望着底下不能再分明的四对眷侣,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不知诸位王上休息得如何?”

 

“尚好,劳遖宿王挂心。”蹇宾答道。

 

毓埥勉强着维持笑容:“诸位王上到得匆忙,未能饱览这扶摇山的风光,实属遗憾。不过倒也不需太伤怀,这山中美景,已皆由我遖宿族民绣在布艺上,赠予诸位王上,还望笑纳。”

 

陵光点头道:“多谢遖宿王操劳。”

 

“只是,此前共主有令,不可令几位不劳而获。是故……”

 

执明已经有些不耐烦:“到底要干嘛,你直说便是!”

 

“执明国主莫急,我遖宿族民对诸位王上和王君仰慕已久,对你等之间的故事甚是有兴趣。今次,我斗胆请诸位王上,将你等心中所思所念留为墨宝,送给此地村民当做纪念,如何?”

 

孟章一口答应:“自然无妨。”

 

话音刚落,台子边围着的村民便像变戏法似的推出四张案几,宣纸平铺,压在镇纸下,墨汁则是刚刚研好的。四王对视一眼,倒是都不曾客气,依次走上台子,选中一张案几,执笔蘸墨一气呵成。而台下的裘振等四人带着五位小王子,远远地看着自家王上,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担忧。

 

“啟昆帝这哪里是叫他们留墨宝当做纪念,怕是故意要他们在此地争个高下才罢休。”慕容离幽幽感叹,“我唯有庆幸执明本就不善诗画,输了也不丢人。”

 

仲堃仪摇了摇头:“便是执明国主画了只乌龟出来,这些村民还敢唾弃厌嫌?毓埥国主若是聪明,就不会分什么输赢高低,左右一句各有千秋,糊弄过去罢了。”

 

慕容星抢道:“若是父王当真画了只乌龟,爹爹会教训他吗?”

 

“村长叔叔是要父王他们表情达意,执明叔叔怎么会画乌龟呢?”蹇英有些不确信地抬头看了看齐之侃。

 

齐之侃却道:“这你就要问慕容公子,能不能将一只乌龟谈成情意?”

 

裘振笑道:“有何不可?我等相知相爱这些年,经历的喜怒哀乐何其多,其间牵涉的物件也不胜枚举。这会儿让我想想陵光会画哪样,还当真是猜不出来。就算他一字不落,我亦是心知肚明。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年了……”

 

执玥冷着小脸叹道:“我算是明白,阿云为何整日羡慕我和慕容星了。”

 

“可不是,父王和父亲每日腻歪死了,只让楚珩叔叔带着我玩。”陵云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幸好现在有琰儿啦!”

 

裘振忙低下头,有些抱歉地道:“云儿莫怪,父亲平日疏忽你了。”

 

“父亲别误会!”陵云嘻嘻笑着摆手,“云儿喜欢你们感情好。”

 

一直没出声的孟裕突然道:“父王画完啦!”

 

仲堃仪立刻抬头,果然见孟章撂下毫笔,第一个走下石阶,便赶忙迎上前去:“王上是作画还是吟诗?如何这样快?”

 

孟章轻笑了声:“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15

 

不多时,四王俱已落笔。待墨迹风干后,毓埥便命随从将四副宣纸捉起,直立着展示给诸人。这下倒引起了好些窃窃私语,只见村民的脸上又是好奇又是惊愕,挤着眉毛也猜不透各种深意为何。便是毓埥,也不好对四位国主的墨宝妄加揣度,想了想便道:“还请四位王君上前,将诸位王上笔下之意,讲解与我等如何?”

 

仲堃仪颔首浅笑,第一个走上前,站到孟章留下的墨迹旁。宣纸上仅有两个大字,笔锋张扬却不失稳健,正如天枢国主其人。

 

“惊蛰。”仲堃仪笑笑,“正是在下与吾王定情之日。”

 

一句话猝不及防,犹如一桶冰块从天而降盖在毓埥头顶。他原以为,仲堃仪与孟章二人乃是四家中最为内敛含蓄的一对,就算表情达意想来也是意境为上,谁知仅仅落下二字便令他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只觉好容易吃下的午饭又消化干净了。

 

“惊蛰之日,万物复苏,天枢地处北方,历经寒冬后,迎来的便是蓬勃生机了。”仲堃仪款款大方,滔滔不绝,目光却只凝在一人身上。“于在下而言,那年惊蛰,与从前的俱不相同。冬雪积累多年,终于遇上阳光雨水,将在下那份忐忑之心融化了干净。自此仲某心里,再无严冬,全赖吾王倾慕之恩。”

 

一袭情话也说的如此文雅,不光毓埥,其他三家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孟章似喜非喜,回望着台上的身影,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孟裕拍着手笑:“父亲说的真好听。”

 

紧接着走上台的是齐之侃。他端详了番面前的画作,叹了口气道:“此乃天玑王城郊外一座山中木屋,乃在下与吾王……与吾王……”

 

他突然支吾起来,瞟了瞟一脸得意的蹇宾,忍不住一声长叹。台下之人,除却几个孩童外,谁还不解其中深意,就连村民们也大着胆子拍手起哄。执明嗤笑道:“我说你这到处秀恩爱的毛病可是要改了,把英儿教坏了可怎么办?”

 

蹇英疑惑着问:“那里不是父王和爹爹认识的地方吗?我常跟着爹爹去打猎来着,有什么不妥吗?”

 

陵云煞有介事:“阿英别急,等长大你就懂了。”

 

蹇英惊奇道:“难道你懂?”

 

“咳咳,天机不可泄露……”陵云摇头晃脑神神道道,“楚珩叔叔说,等再过两年,他就告诉我其中机密。到时候我必同阿英你一起分享!”

 

“这孩子,真是……”陵光眯起眼,又像是攒足了火气。裘振赶忙把人搂在怀里安抚:“童言无忌,在宫里整日乱跑,好奇之心也是有的。幸好宫规严格,不会教坏了他。你且看慕容公子解读执明国主的诗作如何?”

 

转眼间慕容离已站到台子中央,一脸淡漠地瞥了眼执明的墨迹,不带感情地道:“此乃执明国主玩笑之言,诸位看过便罢。”

 

执明一个箭步窜上前,委屈地握起慕容离的手:“阿离阿离,这可都是本王的真心话!”

 

“……”

 

“阿离可是不好意思了?那本王来替阿离解析如何?”执明背起手,一脸陶醉地吟诵起来:“‘面若春花,色若秋月,眉若星辰,眼含碧波’,说的正是本王第一眼见到阿离时心里的想法!‘静若仙神,动如游凤,声似天籁,……’诶诶阿离别拽我呀!反正,反正阿离是本王见过最好看,最喜欢的人!是本王一个人的!”

 

慕容星:“父王这诗作的太矫情了,太傅爷爷听见了肯定要晕倒的。”

 

执玥:“但是爹爹喜欢。”

 

慕容星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爹爹不是一脸冷淡的样子吗?”

 

“你愚钝,所以看不出来。”

 

“执玥!”

 

最后上台的本应是裘振。不料天璇王君在众目睽睽之下揽过陵光肩膀,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陵光点了点头,抬脚走上台子,用清亮的声音道:“这画的意思,便由本王解释给诸位,且将此物交由大家观赏一二,也不算胡编乱造了。”


他抬起手,指尖在宣纸上轻轻滑过,凌厉的眉眼忽然变得无比温柔。

 

毓埥:“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裘振第一次与本王相见,是在天璇王宫花园的假山后头。那时他领命入宫伴读,本王却偷闲跑了出来,当时头冠上镶着的,便是这块紫晶玉。”

 

他望着宣纸中间那块小小的紫色图块微笑。

 

“不巧,本王以为他是听父王的话,来捉我回去读书的,便逃到了树上,又跌了下来,恰好被裘振接住。只是这发冠落在地上,跌碎了玉石。

 

“本王很喜欢那块玉石,自然很是伤心。却不曾想,第二日裘振便拿了块差不多的送予本王,却是从家里偷出来的。本王念着他不惧责罚也要哄我开心,便当他是知己挚交。谁料一隔数年,竟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半抬起头,夕阳的余晖洒在明媚的眸子里,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样惹人发颤。而台下的众人也看到,陵光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领子里露出的正是一块紫色玉石。色泽虽不饱满,却极是衬他。

 

“若论起此,在下输得不冤。”仲堃仪喟叹一声,“只恨没能早些遇到王上。”

 

“裘将军也太赖了!”执明嘟起嘴,“其实本王小时候也见过阿离的,只是……”

 

“只是险些被认作好色的顽劣之徒吧。”蹇宾斜眼冷笑,余光扫在裘振身上,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孟章轻笑:“你等何须如此?纵然他们相遇得早,也与你我无干。既得良人,本王只管以后,至于前事便随他去吧。”

 

“天枢王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慕容离淡淡地眨了眼,“与其抱怨这些追不来的东西,倒不如算算,今天晚上,各家又会输多少粮食来的实在。”

 

一句话瞬间扭转气氛。

 

“听闻你们昨日欺负小齐,本王少不得要为天玑子民争这口气了!”

 

“天玑王牌技固然精湛,本王从小玩到大可也不是吃素的!”

 

“呵,昨日仲卿赢得痛快,本王虽有些心疼诸位,可也不会手下留情。”

 

陵光刚刚走到人群中,便听几人摩拳擦掌热血上头地论起骨牌,不由得皱起眉毛。

 

“王上今日可要一起?”

 

“当然是要。”陵光冷哼,“你为人正直,算不过仲上大夫和慕容公子,本王可没这样好脾气。今晚,势必连本带利一起讨回!”

 

此时台下早已讨论得热火朝天。台上毓埥默默地看着四副或图或字名为墨宝实为犬粮之物,将那句“可否带本王一起”的话咽进肚子。

 

已经够了,他欲哭无泪地想,不能再吃了。

 

16

 

因着明日诸人便要各自回程,最后一餐便由毓埥全权包办。扶摇山的村民大显神通,做了一整桌丰盛的菜肴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长辈们饮酒论道、赏月弄箫,孩子们互敬互爱、恭顺谦让,一则彰显中垣人的气度品格,二则将浓情蜜意大方秀于人前,再次将遖宿国主的慧眼闪得金星四冒,心里暗骂共主坑我。

 

近午夜时酒席才散了干净。几个小的撑不住,已由各自随从带回去睡了。陵云躺在炕席上,听着与昨晚一模一样的骨牌声强撑困意。裘振不由得问:“怎么还不睡?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英他们可回去了?”陵云打着呵欠问。

 

“齐将军已带着英儿回去了。”裘振小心地将被角掖好,“早些睡吧。”

 

“叫父王莫要太晚,省着伤了身子。”

 

裘振微微一滞,转而笑开,俯身在陵云额头落下一吻。

 

“云儿果然是长大了。”

 

陵云不服气地嘟囔了句,裘振却听得不清楚,抬起眼却发现小家伙已然睡熟。他抱起昨日蹇英送下楼的毛毯,一路听着陵光清亮的嗓子越发清晰。到了牌桌前,果然见他面前摆了不少筹码,不由叮嘱了句:“王上莫要恋战。”

 

陵光歪了歪脑袋,任由裘振将毯子仔细围在他身上,眨着眼睛道:“你放心,今日我必要他们三个血本无归!”

 

孟章面无表情,执明一脸怒气,蹇宾则是浅笑着掩藏高深。开局示弱以降低对手警惕,也不是天玑王第一次使出的戏码,只可惜陵光此刻兴致极高,忘了戒心,一路冲杀全无顾虑,若是在国事上也如此,倒真是个有勇无谋的昏君了。

 

所幸,仅是一桌牌局罢了。裘振再次泛起笑意,揉了揉陵光的发顶,小声道:“累了便回去睡吧。”

 

果不其然收到其余三人的眼刀。

 

裘将军啊裘将军,难道这里只有你有恩爱可秀吗?

 

裘振转身上楼,卧在陵云身边小憩了一阵,听到楼下响起脚步声便坐起身。才走出房门,便见陵光一脸沮丧地挪进来,有点委屈地道:“本王大意了。”

 

“可是输了?”

 

“先前赢的输了九成,只余下一点,还不够弥补你昨日输给阿离的。”陵光闷闷不乐地坐到榻上,看了看熟睡的陵云,皱着眉道:“让这小子知道,明日定然要嘲笑本王。”

 

裘振着手为他解衣,又道:“云儿怎敢嘲笑你。何况你到底是赢了,已比末将强出许多。倒不知算下来,我等是输给了天权还是天玑?”

 

陵光狠狠瞪眼:“蹇宾那家伙,牌技又精进了。难不成天玑王无事可做,心思都花在这上面了么!”

 

“若是天玑,倒也好办。只消让云儿去英儿那里哭上一哭,想来便不用输这几石粮了。”

 

“怎好这样懦弱!”陵光不悦。

 

“计谋无关强弱,生效便可,这是仲上大夫昨日教导末将的。末将觉得……不妨一试?”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瞬间便通了灵犀。而此刻熟睡的陵云,尚不知自己只因几石粮便被两位亲父出卖,依然做着和乐融融的梦,牵着幼弟和挚友的小手,在花园中畅游嬉戏呢。

 

要长大,可是要付出不少代价呢。

 

17

 

三天两夜的“父至何方”终于落下帷幕。毓埥“依依不舍”地率领村民将几位大佛送下山,一双浓眉皱得像麻绳打了结。可纵使他再怎么强装悲伤,望向四个家庭那饥饿又愤怒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心底的那句呐喊。

 

“此次遖宿王多有操劳,本王仅代表天玑谢过。”蹇宾拱手相拜。许是昨夜牌局大获全胜的关系,脸上的骄傲盛气已然是止不住了。

 

毓埥咬着牙道:“天玑王客气。这次诸位王上王君和王子们光临我遖宿,令吾国蓬荜生辉。小小薄礼,还请诸位王上收下。”

 

仲堃仪沉思着问:“可是又要比拼什么?”

 

毓埥摇摇手,眼里总算多了丝窃喜:“倒不用诸位劳烦什么。此物乃是扶摇山村民特制的礼花,共一百零八响,花式更是复杂精妙,天地间独此一份。只是却不知要送予哪位国主呢?”

 

一语刚毕,便见身后村民分列两队。几个彪形大汉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包裹得五彩缤纷,极是炫目。几个孩子虽从小锦衣玉食,却也没见过这般物什,又想到这木箱里装着的便是那灿烂夺目的礼花,即刻便挪不开眼了。

 

执明嚷嚷起来:“我说毓埥国主也太小气了!好东西怎能只做一份的?难道你是要看我四人在这里打起来不成?”

 

慕容离道:“礼花而已,我天权多得是,便不与诸位争了。”

 

“爹爹!”慕容星难过地撅起嘴巴,就连一贯成熟冷静的执玥也露出些委屈神情来。

 

仲堃仪皱眉思量,怀中的孟裕一脸憧憬地望着那座漂亮的大箱子,壮着胆子道:“裕儿……裕儿喜欢!父王……”

 

“那便送予天枢王吧。”裘振道。

 

孟章却说:“便是他小,也没有独独让着他的道理。这次英儿带着弟弟最操劳,这礼花理应让与天玑。”

 

蹇宾连忙推却:“此乃分内之事,何须这样虚赞?不如让孩子们抓阄解决?”

 

齐之侃笑道:“你们在此明推暗抢又是何必?礼花这东西,合该大家一处分享。恰逢七夕,不如在下代吾王做东,请诸位来我天玑过节。届时再将这礼花点燃,大家共享其乐,王上觉得如何?”

 

陵光不由露出惊愕神情:“齐将军这一席话,竟令本王刮目相看。”

 

就连仲堃仪也拍手称赞:“齐将军此法甚妙。”

 

“那便这样说定了。本王在天玑王宫内备下好酒好菜,以飨诸位好友,谁若不来,昨日输的粮食便加倍计算。不知遖宿王可有闲暇啊?”

 

毓埥:“……”

 

本王没空,真的没空。

 

他麻木地点点头,口不对心地道:“难得……天玑王……客气,这等佳节,自然……”

 

“自然是不能一人独过的。”慕容离适时补充,“旁人成双成对,自己举杯邀月,何等尴尬凄凉?你便过来与我们一起,享受这美景良辰,何如?”

 

“……多谢小叔叔。”

 

他忍着内心的痛楚拜谢。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抱歉我又虐了一把单身狗王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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