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刺客列传/仲孟篇】再生劫·一襟风雪(二)

4

 

苏翰的愿望终是没有落空。三日后,仲堃仪升任天枢国上大夫,披孝入朝,文武无一人非议。孟章宣了令,敷衍两句便退了朝,留下一众谄媚阿谀的脸围在仲堃仪身边,说着让他油腻恶心的话。

 

仲堃仪心中虽厌烦,表面功夫却做的极足,既全了苏翰的面子,也没叫自个儿落下口实,算是滴水不漏。他此番主事的与钧天通商事宜,确如苏翰所说,已然进行得差不多。余下些账目清算之事,倒也不难胜任。

 

挑灯两夜,他将数十个账本翻遍,发出一声冷笑。

 

“苏翰啊苏翰,你们这贪性倒是有增无减。”

 

天枢盛产矿石,品样繁多,开采也并不困难,卖往钧天的价格约一石七到十金;然这些矿石运往钧天后,被能工巧匠雕琢打磨成了玉石翡翠,再由商贾卖入天枢市面,价格便是一两四到五金。如此下去,纵使天枢矿藏丰厚,也总有消耗殆尽的一日,这杀鸡取卵的后果,苏翰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笔笔交易背后,四大世家亦有不小的收获了。

 

孟章看着手中的账目清单,眼中的神采愈发黯淡。

 

“本王原以为,通商后国库富足一些,于天枢乃是有益无害之举,孰料……”

 

仲堃仪拜道:“王上,通商本身并无错处,只是方式、对象都不能有差。低买贵卖,乃是亘古不变的行商法则,哪一国不是如此丰盈国库?”

 

“那依仲卿看,该当如何?”

 

“苏上卿他们与钧天商贾定此协议,明面上并无不公之处,若贸然毁之,反是我天枢的不是了。行商往来,路途遥远,所耗的人力物力自然多,价格高一些也是常理。若开采矿石、打磨珠翠两样事宜俱在天枢境内施行,流入市面的价格自然要低过外来之物,百姓定会选择便宜些的。况且,此法亦可为天枢子民创造生财之道,那些无田、无家业的贫民也不必终日惶惶不安,以鸡鸣狗盗的法子度日,于天枢国运安稳可谓有益无害。”

 

孟章终于抬起头来。

 

这许是仲堃仪第一次触到他的目光。即便孟章为四大世家推举上位已有多年,两人却始终未曾靠得这样近过。偶有庆典或是祭祀等事宜,他也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穿着厚重的朝服,在苏翰等人的注视下举步维艰。

 

孟章可还记得他?这问题在他心中萦绕了许久,旁敲侧击,却无法得到什么肯定的答复。

 

然而今日这一眼,他便知道无需再问了。

 

“此法固然好,”孟章眼波颤动,好像竭力压制着什么,“只是苏上卿说我天枢境内并无此等能工巧匠,否则也无需与他国通商了。仲卿觉得,苏上卿所言……虚实如何?”

 

仲堃仪轻笑一声,毫无迟疑地答:“民间人才辈出,不去探寻又如何知道?即便真的没有,何妨从他国召些能人,予之高官厚禄,舍小利而图远谋?微臣不才,愿为王上分忧,还请王上示下。”

 

一阵静默流淌在两人心间,轻柔地试探,却似近乡情怯,弯弯绕绕地折回,无功而返。

 

“仲卿乃世家子弟,如何肯对本王直言此事?”孟章故作轻松,身体却已绷紧,“你不怕苏翰知道了责怪你么?”

 

仲堃仪闭目长叹:“这天下姓甚名谁,微臣并不在意。只是为一己私利不顾天下,乃是何等鼠目寸光。微臣身为天枢子民,若是还顾及这些小事而闭上了针砭时弊的嘴,又有什么脸面称济世之能呢?”

 

孟章的脸一下子褪了血色。

 

“王上,怎么了?”

 

仲堃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长出了刺的藤蔓,穿过皮肉、血脉,困住他那一寸狭小的心怀,教他将那些不愿听、不愿想的往事一一摊在眼前。

 

济世之能,哈哈,哈哈……

 

恍惚间,那人已来到身前,轻柔而细腻地问:“王上,你……怎么了?”

 

孟章一把将他推开,如同受惊的幼兽。

 

他急促的呼吸着,好像这屋子被人用什么东西封得密实,妄图将他害死在这里。不对,仲堃仪还在一步外望着他,气定神闲,他永远是那样,他的仲卿,何曾有过乱了方寸的时候?

 

只是他曾经那样依赖,如今却不想再看一眼。

 

“本王无事。”他逼迫自己望向那堆乱七八糟的账目,心终于慢慢平息。窗外一群大雁飞过,由北向南。想来凛冬将至,候鸟南飞取暖,一年一度离别,又可会有再见之机呢?

 

趋利避害,何错之有?

 

仲堃仪恭敬地弯下身,举止如常:“王上气血有亏,当适当进补。纵使大病,治得及时,也有转圜之机。王上莫要提早放弃才是。”

 

孟章点点头:“多谢仲卿提醒,本王记下了。方才所言之事,本王准你去办,无论成与不成,本王都不会怪罪于你。”

 

仲堃仪跪地拜谢。孟章双手握在袖里,想要张开却难如登天,只得转过身去:“你孝期未过,还要回去守灵,莫要太过辛苦。下去领些人参鹿茸,就当本王答谢你今日进言了。”

 

“王上恩德,微臣铭记于心。”

 

孟章苦笑一声,不再理会半句。

 

 

5

 

仲堃仪走出门,天比他来时更冷了些,满地枯黄,一片萧瑟。他皱了皱眉,招来內侍道:“你等为何不将这落叶扫净?”

 

內侍挠头道:“即便扫了,待会儿还是要落。总管大人吩咐过,待累积多了,再一次扫清也不迟。”

 

仲堃仪回头望了望紧闭的门扉,里面日光昏沉,照出来的影子也是模糊不堪,心里不知怎么揪了起来。

 

“木叶枯萎,只剩下晦气浊气,该扫便扫,否则宫里也不必养你们了。”仲堃仪瞥了眼那內侍目光闪烁的模样,冷笑声道:“将这周遭弄得齐整些,好过让王上喝那些不知几分是毒,几分是药的东西,你说是也不是?”

 

內侍惊得失了颜色,“仲大人,这话……小的,小的听不懂。”

 

“是药三分毒,这有何不懂?”仲堃仪嗤笑一声,声音不高不低,“与其终日与这汤药为伍,倒不如劝王上多多活动筋骨,修习体魄,以天地阴阳来滋养。你若觉得不妥,何妨问问医丞?”说罢摆摆手走远。

 

仲府灵堂自设以来,前往吊唁之人便是络绎不绝,其中十有八九皆是与四大世家为伍,更不乏想借青云之力,一步登天的学宫士子。盛情虽多,能为他所用者却是寥寥无几。仲堃仪轻叹一声,眼下在苏翰面前怕是也装不了多久,待他将造办珠翠珍宝一事设立妥帖,便是再也难以瞒下去。以他一人之力对抗三大世家之事怕要重演,何况今世又多了一个仲府?

 

如今他虽为仲家家主,并未有同系兄弟,旁支血脉却也不少,且各自在朝中身居要职。一旦利益受阻,他这个家主又能有多大的分量?

 

仲堃仪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招呼仆从:“蒸一碗红豆莲子羹来。”

 

仆从正要领命而去,却又被叫住:“两碗。一碗送到宫里,需得亲手交给王上。”

 

仆从疑惑道:“给王上?”

 

仲堃仪笑笑:“没错,至于他收或不收,无关紧要。”

 

 

所幸他虽置身学宫十来年,也算是未雨绸缪,早已拉拢了不少年轻有为之士。眼下他孝期未过,又身居要职,不便四处走动,便交由几位门徒代替行事。一月后便有信息陆续传来,令他大喜过望。

 

“西北乡村,有善玉翠雕磨者,年三十有二……”

 

“南部黔州,有精通玉石甄别、上光之人,祖传三脉……”

 

“天玑北部,有一柴夫,自研石雕纂刻之法……”

 

仲堃仪不禁长出一口气。看来他所图之事,很快便可以达成了……

 

门外忽然响起仆从的声音:“大人,苏严公子来了,就在府外等您。”

 

仲堃仪合上书信,小心放置在木匣中,回应道:“请他进来。”

 

苏严身着一件素净的黄绿长衫,腰间挂了一块半月形的白玉,除此外再无其他挂饰了。仲堃仪难得见他穿的这般素雅,不禁轻笑:“世兄今日是怎么了?学宫外穿成这般,莫非是‘微服私巡’不成?”

 

“贤弟说笑。”苏严在他对面落座,将手上纸袋交于仆从道:“取三钱,沏一壶来,水要九分热。”

 

仲堃仪望见那纸袋上的图案,心下便也了然:“世兄今日又去茶庄寻宝了?”

 

“这是掌柜新进的,味道倒是一般,却有安神醒脑之能。贤弟这些日操劳实在辛苦,除却进宫面圣外连府门也不出,为兄少不得要多照料你些,还望贤弟笑纳。”

 

苏严言辞温和,目光却时而闪躲,若说仲堃仪还猜不出他是为何而来,便与蠢人无异了。

 

他拱手作礼,恳切谦卑:“有劳师兄,小弟甚是惶恐。所幸账目清算得已差不多,还请世兄转告世伯,过两日我便要登门探望,再作请教。”

 

苏严急忙点头:“那是自然,贤弟若有所需,我与叔父定然义不容辞。”

 

他神色霎时轻松下来,仲堃仪也不揭穿,只道:“这些日夫子可好?我已许久未去探望,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苏严笑道:“你如今出了师,做了我天枢的上大夫,还念着他老人家,想必夫子也会高兴的。不过贤弟可莫要只想着夫子,忘了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师兄弟啊。”

 

“世兄这是哪里话,”仲堃仪摇头,“这上大夫的位置如何得来,世兄还不知道么?可莫要再折煞小弟了。”

 

“哈哈,你才思过人,学宫之中仅有你我可并称一二,早些出师报效国家,又有何不可?听说下个月天璇副相要来出使天枢,还会去学宫里走动,说是求教,我看倒是要下战书了。这天璇副相出身士族,亦是精通文史……”

 

“天璇副相?公孙钤?”

 

苏严极少被人打断,心中升起淡淡的不悦,却又瞬间被惊讶掩盖:“贤弟认得他?”

仲堃仪笑道:“我幼时巡游各国,与这位副相大人一见如故,当时他也不过天璇丞相的一名门徒,如今才弱冠之龄,竟成了一国副相。看来你我都需得努力才是啊。”

 

苏严难得惭愧起来,叹气道:“贤弟教训的是,为兄……为兄记得了。”

 

下人将沏好的茶递与二人,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书房里,虽不浓郁,却也去了那苦涩之味,颇有养心怡神之效。仲堃仪饮下一口茶,只觉一股浩然清气周旋于身,疲乏确是少了许多。

 

“既是故友来访,这接待来使之事,小弟少不得要向王上请命了。”

 

“贤弟可是要做东,请那天璇副相看看我国风貌?不知可否带为兄一起?”

 

仲堃仪点头:“那是自然,届时还要靠世兄为我天枢争一争脸面了。”

 

 

6

 

公孙钤的模样与前世几乎无差,唯一遗憾的便是未有前世记忆。此前二人因慕容离离间之事生了误会,他一直心有愧疚,如今却连一句道歉也不知从何说起,实在令人难受。不过……

 

仲堃仪远远望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想起七八年前二人在天璇郊外茶亭里吟诗论道之事,不禁莞尔一笑。不知经年过后,他可达成所愿了没有?天璇王的心里,装的还是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裘振么?

 

身旁的苏严不经意地咳嗽了声。仲堃仪回过神来,望见孟章的袖口微动,身形却还是立在原处,背对着自己。

 

“王上恕罪,微臣……微臣思念故友,失仪了。”

 

孟章低声道:“无妨。”却是连头也不再回了。

 

公孙钤踏下马车,来到孟章面前。他身着白底青花深衣,腰悬长剑,一副文武兼修的气派,既有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亦不乏骁勇无畏的侠客气魄。

 

孟章静静地攥紧拳头。

 

“天璇公孙钤,参见天枢王,有劳天枢王出城相迎。”他执手而拜,“下官携玉鼎一对、金银宝器四件、布帛十二匹,仅代吾王陵光,祈愿天枢王福绵寿昌,祈愿天璇天枢两国永世交好。”

 

“公孙副相有礼了。”孟章淡淡地开口,“代我谢过天璇王厚礼。宫中已设下宴席,菜肴虽简陋,还望公孙副相与使团勿要拂了本王的面子。至于其他事宜,交由上大夫仲堃仪打点便是。”

 

公孙钤略有惊愕:“仲堃仪?仲兄?”

 

仲堃仪缓缓上前行礼:“公孙副相,在下有礼了。”

 

“当真是你!”公孙钤惊喜交加,扶住他肩膀道:“时隔多年不见,仲兄竟已升任天枢上大夫,这等喜事如何不告知于我,叫我空手而来,实在失礼。”

 

仲堃仪笑道:“你我之间若要言‘礼’,实在是俗套得很了。公孙兄若有心补偿,这几日就与我在天枢王城玩个痛快,以解多年思念如何?”

 

“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激动难掩,却未失君子之风,落在旁人眼里倒也不算失仪。何况他二人俱是长身玉立,气度风姿无一逊色,犹如天造地设般契合。若得此二人共治,虽不敢说称霸天下,至少维固一方旧土,总不过分……

 

孟章不由按住心口。

 

得此二人?呵呵,就连一个仲堃仪,都如镜花水月,遑论二人?公孙钤对陵光忠心不二,亦怀有倾慕之心,无论死生都不会离开天璇。而他又有什么呢?

 

“王上?”

 

孟章一下子将手背过去,朗声道:“天枢不及天璇富庶,陈设多为旧物,这几日倒是要委屈公孙副相了。”

 

“天枢王太客气了。天枢地大物博,四季分明,景致可算独一无二,在下见识粗浅,定要大开眼界才是。”

 

两人又随便客套了几句,孟章便率先起驾回宫。仲堃仪与苏严将使团引至典客署,把起居、膳食和用具等事一一布置妥帖,又派人将贺礼送入宫内。夕阳渐落,一行人便入宫赴宴,酒席上你来我往俱是些官话,不提也罢。

 

孟章自言酒量有限,与天璇使臣喝了几杯便不再举盏。而仲堃仪孝期未过,自是滴酒未沾。两人一上一下坐着,却总是触不到彼此的视线。仲堃仪每每抬头,望见的不是恰恰闪开的目光,便是故作冷漠的巡视,反复数次,实在有些刻意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孟章却道:“天色已晚,一个时辰后便是宵禁了,公孙副相和使团不妨早些歇息。仲卿,诸事都打点好了?”

 

仲堃仪轻叹一声,拱手道:“已安置妥帖。”

 

孟章点点头,道:“那本王就先回宫了,明日退朝后,本王再遣人请副相入宫,商议邦交之事。”

 

公孙钤道:“有劳。还请王上早些歇息。”

 

孟章一路奔入花园,久违的冰冷吹面而来,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诸芳凋零,枯枝上只有细小的冰晶结在曲折处,犹如离人之泪,欲落不落,缠绵粘人得紧。池塘中水面低了许多,残荷落叶漂在上面一动不动,半点生气也无。

 

他闭上眼睛,腹中的酒愈发寒了些。

 

活了也没有多久,为何这般疲惫?那些年逾古稀之人,操劳一生,尚可享儿孙同堂之福。自己却步步如履薄冰,进退维谷,倒比上一次更加难了。

 

“王上。”

 

孟章勉强睁开眼。“凌司空,如何这么晚还未回去?”

 

“王上离席时脸色不佳,微臣担心王上身子受寒,便追了上来。”凌世蕴将手中斗篷递与孟章,叹了一声道:“今日在城外迎接使团时,王上便有些心不在焉,微臣斗胆,想问问王上究竟是何缘故?”

 

孟章只道:“你身有寒症,还是多顾念自己为上。本王的身子还没那么脆弱。”

 

“王上可是担心仲堃仪?”

 

孟章嗤笑一声:“担心?我还不必担心他。”

 

“仲堃仪虽为世家子弟,其见地却与苏翰他们大大不同。微臣前日去学宫探望夫子,与他谈论此事,夫子也说仲堃仪志向高远,乃天枢不可多得之才,还望王上莫要介怀士族门阀之事,重用于他。”

 

“他的志向,本王当然知道。”孟章仰起头,望着广袤的夜空。今夜圆月高照,明亮皎洁,却远不可及。孤零零悬在世间,实在有些委屈了。

 

“本王是担心,这小小的天枢,盛不下他。或者说,以本王如今的境地,要他跟着本王沉浮起落,实在辜负了他这经天纬地之才。”

 

凌世蕴惊愕道:“王上何出此言?国之荣辱兴衰,匹夫亦生死与共。仲堃仪生为天枢臣子,难道会趋炎附势,生出叛国之心?微臣看过他的文章,字字句句针砭时弊,矛头直指世家专政,并无谋私之意。王上可是……多心了?”

 

孟章轻笑了声:“师兄,你不懂他。”

 

“王上……”

 

“算了。”孟章接过斗篷,却是直接披在凌世蕴的身上。“夜间寒凉,你早些回去吧。本王这便回寝宫安歇,让你担心,是本王的过失。”

 

凌世蕴疑虑难消,却也顾及天色和孟章的身体,叮嘱几句便离开花园。孟章紧了紧衣衫,向前走了几步,却听內侍唤他,不由转身。

 

这一眼,却教他半晌无话。

 

“王上,仲大人叮嘱小的,一定要将这衣裳交给王上穿着。不知王上……”

 

孟章颤抖着,按上那件鹅黄色的大氅。片刻之前,这衣裳还在仲堃仪的身上,穿梭于觥筹灯影之间,与那蓝衣的天璇副相谈笑风生。

 

“他在何处?”

 

“小的方才是在花园外见到仲大人的,他将衣裳扔给小的后就走了,也就一会儿前的事儿。”

 

“……知道了,你下去吧。”

 

花园中又剩下了他一个。手中的大氅摸着尚温,一点酒气也不带,反有着淡淡的茶香。

 

他再次抬起头,发觉自己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园中最那棵高的松树下,针叶犀利如刺,却是这园中唯一的绿色,经年不败,万古长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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