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裘光】一世微光(上)


尝试一下流水账文风,顺便庆祝(?)天璇灭国。裘振与顾十安转世设定。




顾十安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可他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男孩子都喜欢动刀动枪的玩具,他也喜欢,但是商场里的那些闪着激光的塑料却提不起他的兴趣。他喜欢复古式的刀剑,沾满了铁锈的那种。可偏偏他又学不好历史,这点倒是和许多男生一样了。

最特别的一件事,大概是他很早就没了父母。叔叔阿姨在外地,每年寒暑假的时候来看他,带一些哥哥们的旧衣服和零食,和足够用却并不算充裕的纸钞。可是他却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即使从小学升到初中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刷牙洗脸,一个人穿衣做饭,然后带着有些偏科的成绩和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身世慢慢走近成熟。

如果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大概就是他的名字了。

“顾十安?好像小说里的名字哦,”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传奇又浪漫。”

传奇?浪漫?顾十安耸了耸肩,从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身边走过。他既不传奇,也不浪漫。十来年不曾早恋的他,常常被人戏称为木头,而每每被问到不耐烦时,他便会使出那一句百用不厌的:

“只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啊。”

班花悻悻地走开,留一众男生怒目而视。这么漂亮的姑娘他都不喜欢,那什么样的才能走进他心里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好像堕入一个黑暗的空间里,两条腿不知疲倦地奔跑着。

他在寻找着什么。一个人,一个名字,一个声音,或者是……

一道光。


家门口站着一个影子,影子穿的很奇怪,长长的裙子拖到地上,卷发铺满了肩头,垂到腰间。顾十安第一眼以为这是一个女人,可走近了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不高不矮,有点瘦——除却脸蛋圆圆润润的,空荡荡的袖口随风摆动,偶尔露出麻杆一样的腕子。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他好心地问。

“……你住在这里吗?”

温柔的声音像老旧卡带里的曲子,有些嘈杂和沙哑,但依旧好听。

“是的。”顾十安仰头望着他,“你是附近的邻居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圆润的脸上荡开一丝微笑。

“我不是。”他说。“我没有家。”

男人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警惕,顾十安却也在他的笑容里看到了落寞。心头的慌张不知怎么夹杂了怜悯,一贯的镇定此刻也不翼而飞。夕阳从浓密的长发缝隙中穿过,照在他的手心,斑驳的影子不停摇晃着,浸透他心里那个未知的空间。

“你去哪儿?”见男子转身离开,顾十安着急地叫出声。

男子停下身,有些不解地回过头来。

“先来我家坐一坐吧。”顾十安说,同时疑惑着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那群男生打傻了。他怎么会无端邀请一个陌生的成年男人到家里来呢?

可是……

男子的失落渐渐转为惊喜,或许是光线的原因,顾十安竟然能看到他的眼睛在闪烁。总该不会……被一个小小的邀请感动了吧?他漫无边际地猜着,手却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牵住。

“多谢。”男子纤细的手掌握着他,温柔的触感像夏天的冰袋一样舒服。顾十安抬头望见他嘴角泛起的淡淡笑意,突然有种瞬间长高的冲动。


很少有人会穿这样层层叠叠的衣服。顾十安坐在沙发上,偷偷地瞄着对面男子的衣领。一件紫色的裙子套着一件白色的,里面好像还有一件衬衫。即使那些爱美的女生也不会做这样繁琐的搭配。

“你是演员吗?”他将饮料推到男子面前。

“不是。”男子干脆地回答,望着饮料一动不动。

“这样的衣服,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顾十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男子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板挺的很直,端庄的模样与他见过的任何男女都不同。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顾十安将饮料又推得近了些,“对不起,家里只有橙汁,如果您想喝别的东西……”

“你一个人住?”

顾十安点点头。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男子不是坏人,尽管他一直以为“直觉”是女孩子才会有的特殊本领。

男子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是陵光。”

顾十安眨着眼看他,好像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

男子轻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又有点悲伤。不知怎么,顾十安很讨厌看到他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这样会让他很想惩罚自己。

“去翻翻你的历史教材吧。”男子慢慢靠到沙发上,闭目养神。“看过之后……如果希望我离开,就把这个东西拿走。”

顾十安看了眼他面前已经沉淀下去的橙汁,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之后,两人重新坐在对面,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吓人。

顾十安握着空杯子,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陵光以为他会害怕,至少也该紧张或是难以置信,可他没有。他只是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像是要安慰什么,却又难以启齿一样。

“你……要我走吗?”

他轻声问,尽量让声音变得麻木。怎样的回答他都应该接受,毕竟他是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早该跟随着战火消散,随一众亡魂归入地府,是苦是乐都不再记得。

顾十安却摇了摇头。

“你的家,”他艰难地开口,“我是说,天璇,一千年前就不在了。如果我让你走,你该去哪里?”

“孤魂野鬼,当然是继续游荡了。”陵光平静地说。“我留在世间这般浑浑噩噩,只是为了再见故人一面。若非你同我说话,我或许已经离开此地了。要知道,别人是看不到我的。”

如果班上的其他同学听到这里,可能已经被吓得拨了报警电话。然而顾十安却好像只听懂了前半句,五年来的孤单和寂寞一齐涌上心头,叫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活得像一个孩子。

“可以留在这里。”他急切地说,“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回你的家乡看看,门票并不是很贵。”

惊愕在陵光的脸上停留了半秒。“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一起住?”

“可以吗?”

陵光直勾勾地望着他,顾十安突然想起今天上午全班最漂亮的女生站在他的桌子前,咬着嘴唇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踏入早恋的历史洪流。那副期待、急迫却又害怕失望的表情如出一辙,如果说有什么区别,大概是此刻自己的心跳得比冲刺三千米时还要快上一倍吧。

“可以。”

陵光的身体慢慢放松下去。

“多谢。”淡淡的笑意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不过我想纠正,不是‘我的家乡’,而是‘我们的’。

“你曾经的名字,叫裘振。天璇国的裘振。”

与陵光同生共死的裘振。


“裘振是个很厉害的人。”顾十安放下鼠标,转头望着角落里的陵光。“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一千年前的人,要不要我教你用电脑?”

陵光摇摇头。

“我好歹也活了这么久。”他的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傲气。顾十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将目光放在莹莹闪烁的屏幕上。

一千二百三十年前,天璇为天权所灭,国主陵光与上将军裘振被困郊外丛林,力竭战死。这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曾经被演绎过很多版本,可惜都被顾十安不巧地错过了。如今放在眼前的只有一句麻木冰冷的文字,当时的刀光剑影、血肉淋漓,却早已无人记得清楚。

除却留在世上的陵光。死亡的画面虽然已经过去许久,偶尔想起来还是会痛到麻木。他记得自己躺在地上,身上插着很多箭矢动弹不得。裘振一直向他伸出手,就像小时候拉着他爬山涉水一样,可他却再也不能握住。他不知道他们两个谁先断了气。因为等到这副游魂一样的怪胎出现在世间的时候,树林里已经被瑶光和天权的士兵们打扫得干干净净,连血迹都渗入地下,滋养出茂盛的花朵来。

琐碎的记忆被顾十安打断。

“你和裘振。”他艰难地比喻着,“是什么关系?”

陵光面不改色:“就是你看到的关系。”

顾十安“哦”了一声,迷惑的样子像极了裘振当年。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裘振?”

陵光在钟表的滴答声中安静地望着他。顾十安大气也不敢出。眼前这个往生者,在过去他应该叫他“王上”,即便眼前的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呼风唤雨的君王,但确确凿凿地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名字和相貌,只是伪装来骗人的。”陵光慢慢地说,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你的身体里住着裘振的魂魄,我能感觉出来。”

顾十安毫不矜持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爱人。”


自那以后,顾十安与陵光很有默契地没再讨论过去的事——并不是因为他在放学的路上遇见了一个神神道道的老头儿,火上眉梢地拉着他说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身——他的期中考试已经近在咫尺,天大的事情也要为学业让路,这是现代人的基本原则。

门缝里传来扑鼻的香气。顾十安规规矩矩地将鞋子摆好,坐到一桌子精心烹饪的菜肴前,等陵光坐下后便开始动筷。陵光是不用饮食的,但他喜欢看着顾十安吃,就好像看到当年与他面对面吃饭的裘振一样。那时的裘振总是喜欢把最好吃的东西一筷子一筷子地送到自己的碗里,生怕他胳膊太短够不到似的。而身为世子的他什么也不必做,只将碗里的东西扫干净便好,至于裘振吃的够不够饱,他似乎从来也不曾问过。

“你是怎么学会做菜的?”顾十安咬下一口红烧茄子,眼神里全是惊喜。

“我活了很久了。”陵光托着下巴看他,“打发时间而已。”

顾十安“哦”了一声便闷头吃饭。陵光托着下巴为他夹菜,想起下午那个诛魔师的话,心里一阵疼痛。

“在世为人便是重新活过,你自己贪恋旧尘,又何苦拖无辜之人下水?若执迷不悟,休怪老夫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魔物!”

他微微叹气。所有想杀他的人都是替天行道,慕容离是,执明也是,现今连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半吊子神仙也来索他的命了。死过一次,他也不想跟天对着干,然而这皮囊骨肉无端端套在魂魄外头,却不是他死皮赖脸求来的。反正已占了便宜,哪有换回去的道理。

他晃荡了一千年找裘振的转世,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心里却又不知足起来。

他们的日子,实在是太短了。

顾十安眼看着陵光心不在焉地将筷子伸过来,连忙一口咬上去,生怕他不小心戳中了自己的鼻子。

陵光撂下筷子,一副云淡风轻:“若哪天我离开此处,你会如何?”

“不让你走。”顾十安飞快地答,“这世上你只有裘振一个亲人,我说的对不对?”

陵光垂下眼眸,心中矛盾得快要炸开。

“可你终究不是他。”

餐桌安静下来,顾十安原本很习惯这种安静的,可这一秒他却怎么都不想忍受了。

“不让你走。”他重重地放下筷子,重复着孩子气的回答。

陵光平静地消化着他的霸道和固执,等待着那个自己可以留下的理由。

“你说过给我补习历史的。”顾十安盯着丰盛的菜,那道他最喜欢吃的青椒排骨是用淡紫色花边的碟子盛的,他不记得自己家里是不是真的有过这个碟子,那不重要。它很般配,很好看,这样就够了。

“快考试了。”他补充着,目光偷偷地从碟子上挪开,却又很快收回。直到对面空气里响起一个字,一个平淡无奇的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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