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裘光】一世微光(下)


恭喜你俩扯平,然后在我们心上留下永远填不上的洞。结局开放,自由心证。




顾十安渐渐变得和别人一样了。他开始学会聊天,学会微笑,也不再偏科。他对历史突如其来的兴趣令所有人惊讶,尽管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因。女孩子更加青睐他,这是唯一头疼的地方。虽然他渐渐明白“喜欢”意味着什么,却不代表他会把她们当成所谓的对象。

玄关的灯亮着,温暖平和。陵光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摆着热腾腾的宵夜。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高中了。

书包扔在一边,端起温热的牛奶,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味道,浓香里有淡淡的甜味。可惜陵光感受不到。

“累么?”

“还行。剩一个月就解放了。”顾十安靠着他坐下,“终于可以吃你做的晚餐了。”

“打算学考古的事,和你的家人说了没有?”

“说了,他们吓了一跳,要知道小时候他们都觉得我会当工程师的。”顾十安的笑容里有点得意,“可惜我没法告诉他们我有个好老师。”

陵光转过头来,顾十安轻松的笑脸映在他心里,惹得他有些烦躁。他遇见他那时并没有奢望过多的东西,可事情的发展却难以掌控。一个死者,怎么都不该逗留在活人周围这么久,即使他是陵光,即使他是裘振。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考大学,可以的话,也许能去B大考古系……”

陵光不客气地打断他:“远一点。”

“什么?”

“工作,结婚,和孩子。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侧过脸,窗外的黑色变得更浓,周遭的灯光是黑暗中唯一可以庇佑他的东西,可是他该走了。

顾十安的面容和往常一样平静:“这是你希望裘振做的?”

“不是。他不应该离开我,但你不是他。”

顾十安却轻松地打破他辛苦的伪装。

“我想我是裘振。因为我很爱你。”

他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毫不犹豫地吻在一双冰冷的唇上。

有那么一瞬间,陵光嗅到了牛奶的香气,他以为自己活过来了。顾十安把他牢牢地扣在沙发上,长长的卷发垂进了地板的缝隙中。他悲哀地发现,即使过了一千多年,他还是无法抗拒裘振,亏欠和懊悔啃噬了他一半的心脏,剩下一半则被思念折磨。天璇的子民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执明是个优秀的共主,他让慕容离的恨随着天璇国主的死亡消散,这样已经够好了。

他终于可以把仅有的全部交给他背负一生的爱人。


顾十安的聪明超过了他的想象。拿现代的说法,这叫爱情的魔力,但顾十安并不这样想。

“我只是开窍太晚。裘振怎么会分不清南方和北方釉彩的区别?”

陵光摇摇头说裘振真的分不清,他只会背兵器谱,跟隔壁天玑国的齐之侃有得一拼。

顾十安愣了一秒钟然后笑出了声,牵着陵光的手覆在一个玻璃箱子上。

“眼熟吗?”男人沉着的声音里压抑着少许激动,“天璇王城旧址出土的,好像就是在王宫那里。”

陵光波澜不惊地望着那个灰白破败的小东西,努力地想看到璀璨的星光和缤纷的色彩,可他失败了。

“我曾经把它摆在我的床头,用来提醒自己裘振已经离开了多久。”

顾十安小心地绕到他的身后,健壮的手臂圈住纤细的腰肢。陵光闭着眼睛试探着向后靠去,他并没有什么重量,却不知道这个怀抱能不能容得下他。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顾十安浅浅地咬在他的脖颈上,“我不能再守护天璇,但是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每天带你来看……我们曾经的家。”

陵光靠在顾十安的身上,唇瓣无奈地弯起,轻声呼唤着裘振的名字。


很多人对他从事景区管理员的工作表示了不解,这其中自然包括他的亲人们。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操心那些所谓的终身大事。当顾十安哭笑不得地拒绝第十次相亲以后,亲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对此顾十安也很无奈。毕竟他不能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家伙,除却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鬼魂之外,一切都很美好。

陵光躺在小公寓的床上看电视剧,怀里抱着顾十安的手臂。大概是剧情太过感人的关系,顾十安总是有种怀抱里揽了一只猫咪的错觉。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陵光终于叹息起来,转过身说:“我想我还是应该离开的。”

“今年第五次。”顾十安点了点他的鼻尖,“第五次说傻话,我都记在考古手册的备注栏上。”

陵光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我不应该耽搁你的人生。我已经死了,可你没有。”

顾十安想了想说:“王上的意思是要臣陪同吗?”

“我在说正经事。”

“臣亦然。”

陵光再次叹息,转过身去。“我不想你恨我。裘振对我有怨恨,我知道,却无能为力。你……”

“我从来没有恨你,从前是,以后也是。”顾十安目光灼灼。

陵光嗤笑:“别装作魂魄附体的样子,滑稽死了。”

顾十安笑笑不再说话,手掌却伸进陵光的衣衫中,轻柔地摩挲着。陵光闭目养神,像一只睡着了的雀鸟,心想幸好死人是不可以哭的。


分离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顾十安下班时看见家里的门虚掩着,他并不担心盗贼,毕竟这个租来的小公寓里除却看不见的陵光之外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推开门后他看见久违的亲人们冷着脸坐在沙发上,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还来不及问什么,卧室里已经传来了巨大的响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那里,顾十安认出他就是那个曾经说他沾了死物的诛魔师,连忙使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拉起陵光从窗台一跃而下。

幸好他们居住在二层,跳下去的时候除却一点擦伤外并没有什么阻碍到他。怀里的人紧皱着眉头,整个人窝在顾十安的怀里,有点难过却又开心地望着他。

“放开我吧。”

“我不会让你走。”顾十安一脚跨上摩托,后视镜里他的身后空无一物,但腰间的力道却如重千斤,那里坐着他整个世界。他的王,他的爱人。

烟尘一路绝行,他不知道那些人追上没有,追到了哪里,他只能向前奔跑。陵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冰冷的温度透过湿汗的衬衫传递过来,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上。似乎很久很久前,他也曾策马冲入敌阵,带着他的王一路飞驰。绝望和愤怒在他的脑海里叫嚣着,斥骂着他武功盖世也保不住他最爱的人。

“裘振,”陵光微弱的声音透过铠甲穿进他的心,“你一个人先走……慕容离不会放过我,你自己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恕难从命。”裘振大声喝斥坐骑,充血的眼球快要爆出,“臣为君死,是臣之幸。”

“可你是否知道,我想要你活着?”陵光的手紧紧攥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刺骨的疼痛传来,可他却不愿透露半句。

“若得生机,便重振旗鼓,东山再起;若不得……我愿与君同赴地狱。”

陵光急促地喘息着,说不出话。

“陵光,”裘振咽下喉头的泪意,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却来不及在此刻一一诉说。他后悔那般决绝地离开,即便他的本意并非让他伤心颓废,那些错过的时光,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山坡上,顾十安抱着陵光蜷在树下。此处寂静无人,唯有密集的树林和柔软的青草陪伴。陵光的额头抵在他的心口,将每一声跳动听的一清二楚。他还能看清他的眼泪,挂在睫毛上,跟尘土混在一起,将英俊的脸弄成花猫。

陵光抬手帮他擦了擦,轻笑着问:“你想起过去的事了?”

“我想保护你。”顾十安的手在冰凉的脸颊上摩挲,“答应我,不要放弃。”

“我已经死去很久了,”陵光平静地叙述着,“我看着钧天分崩离析然后重归一统,然后铁枪炮筒击碎古老的城墙,无论共主玉玺还是琉璃玛瑙都埋入不见天日的地下。草原变成荒漠,陵水旧城外建起了桥梁和城市,就在你曾经杀死啟昆的地方……我没有什么遗憾的,宏图霸业,如今都是黄土中的累累白骨,史书中的轻描淡写罢了。我唯一的念想就是你,如今……已经足够了。”

顾十安,或者说裘振,那个悲哀欲绝的灵魂透过新生的双眼看着他。他一向老成持重,除却杀戮之外几乎没什么表情。他在史书里享有极高的赞誉,是后人们口耳相传的英雄。可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当年他没能握住他的手,眼睁睁看着他爱了一辈子的人气绝在眼前。难道如今他还要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笑话?

“放开我吧。”陵光笑着安慰他,“他们很快会追来。你属于这个时代,忘记我好不好?”

裘振的心突然平静。

“我不属于哪个时代,”他站起身,将陵光背在身上,艰难地向前走去。

“我只属于你。”


摩托车翻倒的时候刮伤了他的腿,鲜血顺着裤管不停地流,将青草染得通红。陵光的意识越来越轻,伏在裘振的肩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裘振也几乎无法感受他的重量。那个诛魔师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强大,即使逃到这里,咒语还能伤害到陵光,将他的灵魂驱赶击碎。

他不想猜测他的亲人们给了他多少报酬,再多的金钱也是源于爱,他们何尝有错。

只是他太固执了而已。

“坚持住。”温柔的声音灌进陵光的耳朵,“我们会逃出去的。”

陵光低低“嗯”了声,嘴唇动了动,声音却细如蚊蝇,再也听不清楚了。

东方渐渐亮起微光,漆黑的天幕晕染上一丝灰白。裘振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那微渺的光辉跋涉。他走了整整一夜,终于来到了一个冷清的车站,周遭坐着满脸疲惫的旅人和冷漠的乞丐,眼神中带着好奇和怜悯。

“两张,去N市。”

“那里安全吗?”陵光弱弱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裘振诚实地回答,“总要试一试。”

陵光点点头。

顾十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东躲西藏的逃亡生活,但事情到来时他却接受得无比平静。

至少陵光还在他身边。他这样想着,拉起陵光走上火车。

“睡一会儿吧。”陵光依偎在他怀里,不知看着什么。

“好,但你不能离开。”

“嗯。”

裘振将牵着陵光的手攥紧,终于放任着困意涌上。梦里的陵光紫衣金冕,站在朝堂上对他微笑。他的张扬跋扈,他的任性恣意,他的所有都为他钟爱至死。

手心里散出温热的光。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温度。

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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