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刺客列传/执离篇】再生劫·一梦方醒(五)



10 

 

“慕容乐师?”

 

“……”

 

“慕容乐师!”

 

“……王上有话请说。”

 

执明有点不高兴,他坐在这亭子里半天了,对面的家伙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他,直盯着手上的奏折,一本接着一本拿起复放下。他想破了天也不明白,白纸上一堆蚂蚁样的字,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要是喜欢,去掏几个蚂蚁窝不是更有趣些?

 

“你看着本王!”

 

慕容离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声音如漂浮在云中的一根翎羽,似仙似画。“属下不似王上,一心无法二用。若是王上觉得寂寞了,不妨也来看看折子,就当消磨时间也好。”

 

执明抱着肩膀,气鼓鼓地道:“本王不想看。”

 

慕容离抬起眼眸。“那若是属下请王上陪我看呢?”

 

执明盯着他,只一个交汇,便毫无保留地败下阵来。

 

自上次争吵后,两人的关系比之前亲密了许多。或许是莫澜的劝说起到了作用,让执明也知道斯人已逝、悲伤无用的道理,他看向慕容离的眼神已经比往常单纯了不少。有时他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看不见瑶光王子慕容黎的影子。眼前的人是一个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家伙,不会被什么趋炎附势之人阻隔开来,也不会随随便便离他而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天权乐师,不用想什么国运、天下,没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除却整日苦口婆心地劝他关心国家大事外,一切都十分完美。

 

执明满脸不甘地挪到慕容离身边,懒懒地靠在他的手肘上,盯着那密密麻麻的字,竭力忍住打呵欠的冲动。

 

慕容离却分了神。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熟悉了。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一样的动作和姿态……视线落在青丝盘绕的发髻上,游移到耳廓和两鬓下若隐若现的侧脸,分分寸寸,都是他最为思念的地方。

 

执明将折子从头到尾扫了三次,却还没见慕容离提笔批注,不由得有些疑惑。扬眉看去,却与那人的眼神对撞了正着。

 

“你怎么看着本王?”执明眨着眼睛,露出些狡黠。

 

“我……”

 

“哈哈,你定是也觉得无聊了。”执明搓了搓手,“既然如此,不妨与本王去放放风筝?”

 

慕容离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王上又想捉弄谁?”

 

“哪有哪有,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若是让你开了心,本王赏下去些翡翠玛瑙什么的,够他们胡吃海喝一辈子了!”

 

慕容离放下折子,揉了揉酸痛的额头。他看了一个上午,自然也有些乏累,可若跟着执明去“放风筝”,也实在是太不自重了。

 

“王上,我有些饿了,不如传膳吧。”

 

思来想去,这个主意倒还可行。

 

执明点点头,唤来內侍道:“来人,传膳!把本王刚刚钓上来的鱼都做了,要是弄得不好,从明天开始就通通去河里抓鱼!”

 

慕容离终是没能抑制住摇头叹气的冲动,眼中却浮起淡淡的笑意。

 

如果就这般过上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肉嫩味鲜的河鱼摆了整桌,清蒸的、油煎的、红烧的,五味俱全。执明兴冲冲的挥舞着筷子炫耀,“你想吃什么,本王夹给你!”

 

慕容离道:“不劳王上动手,属下自己会夹。”

 

执明撅起嘴:“你难道是跟本王生分了不成?你不想我动手,那你夹给本王!”

 

慕容离无可奈何地执起筷子,伸向那盘清蒸鲈鱼,不料执明却嚷嚷起来:“本王不想吃这种清淡口味,换一样。”

 

慕容离转去夹了块红烧鲤鱼,执明又叫唤着:“这菜太甜,容易腻着本王,再换一样。”

 

“王上究竟想吃什么,可否明示属下?”慕容离放下筷子,倒也不像生气,却令执明一下子坐直了腰。

 

天权王不禁心中郁闷,他如今怎么拿这个慕容乐师越来越没办法了?

 

“阿离,你就让本王夹给你嘛。”

 

一句话出口两人却都是愣住。

 

慕容离指尖微颤,连忙抖落袖口,轻声问:“王上叫我什么?”

 

执明眼神四处游走,心里跳得跟青蛙一样,支支吾吾地道:“那个,听错了听错了。本王要吃那盘小黄鱼,快,快拿给本王。”

 

他低下头,全心跟眼前这条家伙奋战,椒盐末子甩了一脸却也不肯抬头。

 

他是叫顺嘴了,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在慕容乐师面前叫阿黎的称呼?

 

执明懊恼不已,手上也不灵光,一气之下将整条鱼捏起,一口咬下。

 

“哎呦!”

 

慕容离叹了一声,放下筷子,双手端起执明的脸颊细细查看。方才只听“邦”的一声脆响,他便知道执明定是咬上了中间那根铁签。这签子虽细,却硬得出奇,若是撞上了牙花可是不好受的。

 

所幸执明傻人有傻福,虽是撞得极痛,倒也没碰出口子。慕容离轻轻为他揉着脸,也不说什么斥责之语,只淡淡问了句:“还疼吗?”

 

执明低下头,心不在焉地说:“不疼,不疼。”

 

慕容离的眼神令他自责难当,少不得要干些什么别的事情消遣心情。牙根里渐渐往外冒出酸意,想来想去,果然这签子才是罪魁祸首。

 

执明抽出铁签,愤愤不平:“下次不许他们再……”

 

话到了半截却如同被利刃切断。

 

慕容离低头望去,只见执明手中铁签印着一排极其袖珍的字。仔细读去,却是令人顿生寒意。

 

“六月七日,城郊竹溪。慕容黎。”

 

 

11

 

前世执明待他可算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慕容离一面感激,一面却又心生无奈。对待一个如此来历不明的人,他可以随便封兰台令、赠玉印,说是心胸坦荡,实则愚不可及。好歹是一国之主,对上自己喜欢的东西便丢了所有防备,如何不让人担心?

 

执明吵吵嚷嚷地要换便装出门,任是所有內侍跪在门口都拦不住。慕容离望着天权国主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只觉前世那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又回来了。

 

“本王是天权的王,你们怎么敢拦着我!”

 

內侍总管颤巍巍地道:“王上,您,您要是随便出宫,有个三长两短,奴才们的命可就全交待了!求王上开恩体谅奴才们……”

 

“求王上开恩……”

 

七嘴八舌的求饶声令执明火气更盛,他转向慕容离,眼神中已透出哀求之色:“明日便是六月初七了,若真是阿黎回来,见不到我,他该伤心难过的。”

 

慕容离面无表情地将手扯开,问那內侍总管:

 

“这盘黄鱼是谁做的?”

 

“回慕容公子,是内务署的小赵。奴才刚刚问过话了,他说这签子都是特供入宫的,做菜时干净的很,绝对没有什么字迹。”

 

慕容离道:“若非他说谎,这签子便是被人换过了。你可能查出谁还碰过这菜?”

 

内侍总管想了很久,摇摇头道:“王上的膳食,每一道都是老奴亲自看着的。菜盛好后便要验毒、入盒、上封,到王上面前才重新打开,这期间再没旁人了。”

 

执明早已听得不耐烦,“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此前阿黎也是这般传信于我,从未有哄骗我的时候。”

 

慕容离忍不住皱眉:“那你都不问问,他是使什么方法?”

 

“问了又能怎样,横竖阿黎不会害我。”执明摇晃着他的肩膀,不住地哀求:“慕容乐师,你就让本王去看看嘛,若是假的,本王回来就是。”

 

“若是假的,你还有命回来吗!”慕容离面若寒霜,声色俱厉,竟像变了一个人。“老老实实在宫里,若是执意要出去,我便让太傅大人定夺!”

 

他这一吼将执明吓得不轻。天权国主张了张嘴,竟出乎意料地没反驳什么,只是一脸不高兴地关上了门。

 

慕容离闭上双目,平静了片刻方道:“你们守着王上,千万莫要让他踏出寝宫半步。”

 

內侍难得见慕容离发火,免不了一阵目瞪口呆,只有几个脑子还转着的恭恭敬敬答了句“是”。

 

慕容离长叹一声,抬眼望了望紧闭的宫殿,便握着那枚签子走出院门。

 

 

出乎意料的是,解开铁签的奥秘仅仅花了他一炷香的时间。慕容离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之间,只涂抹了几下,脑海中便浮现出一本书的模样来。

 

阿煦曾向他提过,瑶光国内有一种珍奇植物,取其果实汁液当墨书写,平时看去无色无味,宛如无字之书,唯有遇到烟火熏烤方才显形。

 

他想起刚刚执明说,慕容黎曾多次以此法传信于他,心中便也了然。只是这宫中已混入了瑶光的细作,是为二人传信之用还是另有所图,眼下还无法确定。

 

慕容离长叹一声,忍不住又生出些怨怪。执明总是这样,对身边之人毫无防备。有时让他欢喜,有时……倒真能气出病来。

 

为今之计,还是要查出那细作究竟潜于何处……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门外忽然传来焦急的呼喊声。慕容离起身开门,只见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內侍一路跑来,一把扑在门上,语速极快地道:“慕容公子,不好了!奴才刚刚进门送水,却不见了王上!”

 

“什么!”

 

 

执明的寝宫并无变化,花鸟鱼虫都摆在原来的位置,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蒸发似的。一众內侍已是吓得面如死灰,瘫在殿门口瑟瑟发抖。

 

慕容离微微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思量。

 

“你们都回去吧。”他向总管命道,“若无传唤,莫要让人进来。”

 

那內侍总管只觉自己已上了烤架,哪管眼前这人是不是他该听命的主子,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将众人带了下去。

 

慕容离转身挂上门栓,走到执明的卧榻前,端详片刻后,徒手将那床板自下而上掀开。

 

眼前赫然出现一块活动的石碑!

 

前世他从未听闻天权还有暗道之说,以执明对他的上心,即便不肯告诉他位在何处,总也会透露些风声出来。

 

这东西……又意味着什么?

 

纵使疑虑丛生,他也知此刻执明的安危才是最为紧要之务。只是他却不清楚这暗道之事还有谁知晓,万一走漏消息,定然会给执明带来祸端。

 

他寻了两块绸带,将长袖叠在手腕上捆紧,又抓了一柄短剑收在腰间,轻手轻脚地挪开石碑,走入那暗道之中。

 

 

12

 

瑶光被天璇攻破后,本应殉国而亡的慕容黎被阿煦拦下,从暗道逃出城外,流落民间。自那时起,慕容离便周转于各国,密道什么的也见了不少,只是眼前这错综复杂、宛如迷宫般的场景还是第一次现在眼前。

 

这暗道一看便是花了许多人力财力筑成,且不说有多少岔路死路,就说周遭平滑的石壁和上面装点的饰品,与其说逃生密道,与王宫别苑也几乎无差了。

 

只是……他手中没有密道图纸,如此耽搁下去,万一执明遇上了危险……

 

慕容离静下心,将方才所走的岔路一一绘在脑子里,足下运起轻功,在这密道中飞檐走壁。所幸他脑子清楚,记性又好,避开数道岔路后终于听到前面有脚步和喘息声传来。

 

“王上!”他高声唤道,却不等那人答复,飞身向前一把扣住执明肩膀。

 

执明挣脱不开,不由惊道:“慕容乐师,你怎么会武功?”

 

“傍身罢了。”慕容离不愿多说,“王上这般出去,岂非将自身安危当做儿戏?”

 

执明见逃不掉,只得转身握着慕容离的手,作出一副委屈的姿态来:“如今就快到出口了,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嘛。若是有人存心害本王,本王回来便是了。再说……再说你又懂武功,不如就陪本王这一程?”

 

他不停眨着眼,扮出天真可爱的样子,孰料这密道灯火晦暗,映出他的面貌竟有几分如魔似幻的滑稽。慕容离心中无奈,手上力道却半分不肯松懈。

 

执明一计不成,便又生出一个更加直接,也更有效的主意来。

 

“哎呦,疼,疼!慕容乐师你将本王的肩膀弄伤了!”

 

慕容离一惊急忙撤手,执明得了机会,慌不迭地向出口奔去。他所言不错,只几步过后,二人便一前一后地从洞口钻出,外面已是一片乌黑不见五指。

 

一阵冷风灌进执明的领子,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王上,还不跟我回去?”

 

执明可怜巴巴地凑近,从背后将慕容离抱了个满怀,打着颤说:“反正……都出来了,竹溪就在一里外,咱们去附近山坡上……看看,看看总行吧?”

 

慕容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心知无论如何也是劝不回执明的,若是当真错过了,岂非要让他悔恨一辈子?

 

“王上跟紧我。”他撇下一句,便挣开执明的怀抱,转头往山坡上走去。

 

突如其来的惊喜令执明无所适从,他连忙一手系紧领口,一手拉住慕容离,一边走一边念叨:“其实慕容乐师你这人挺好的,干嘛平时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本王觉得你应该多笑笑,多笑笑才好看嘛。”

 

“是吗?”慕容离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人长得好看,会吹箫、会下棋、会看奏折,还会武功。本王真想不明白,你干嘛愿意留在这无聊的宫里。”

 

“王上可是厌烦我了?”

 

执明忙道:“不厌烦,不厌烦。现在若是谁要你走,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慕容离的脚步忽地滞住。执明未曾留意,竟是一下子扑了上去,又将前面的人抱入了怀里。

 

“王上想留我,只是为了助力朝政大事么?”

 

执明的下巴抵在慕容离的肩头,只觉怀里的人骨骼清瘦,硌在身上好生让人心疼。

 

“慕容乐师,你是不是生本王的气了?”

 

“属下不敢。”

 

“本王知道,本王整日念着阿黎伤了你的心。”执明耷拉着头,手臂收的比方才更紧。“莫澜说,‘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本王明白这道理,只是……”

 

慕容离听着熟悉的吐息,心中也是波澜万千。前世他心里念着阿煦,对执明的百般殷勤却冷淡如霜,也不知落在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怜取眼前人,这道理他也知道,可等他真正愿意放下过去,接受执明,两人却已是分隔云端,再无相守之机了。

 

心防不比他物,不能硬攻,只能等。

 

慕容离抬起臂肘,反手轻抚执明的面颊。

 

“属下的一切都是王上的。王上若愿给属下一个机会,那……”

 

“不要总是自称属下。”执明喃喃地说,“好像把自己叫得跟宫里那些蠢人一样了。”

 

慕容离轻笑:“知道了。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便是我慕容离此生大幸。”

 

执明点点头,将怀里的人转过来,扣紧他的五指。

 

“那你要答应我,不许随便弃我而去。”

 

慕容离点头:“那是自然。”

 

 

两个人坐在山坡背面,听着青草被夜风骚动的声音。执明的上半身整个蜷在慕容离怀里,饶是如此,这位久不出宫门、吃穿皆有人伺候的天权国主还是冷的直打寒颤。

 

慕容离一边注意着竹溪的动静,一边低声嘱咐执明不要睡过去以免着凉。执明哆哆嗦嗦地窝着,时不时问句:“你不冷吗?”

 

“我有武功傍身,还好。”

 

执明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学会武功的?小时候父王也为我请过少傅,可我实在吃不了那苦头。你一个乐班的箫师,为什么要练武呢?”

 

慕容离想了想道:“终日学箫也是无趣,闲着便去武堂拜了个师,通些皮毛罢了。”

 

执明咧嘴一笑:“你可真是聪敏过人。等日后我将你引荐给太傅,他老人家必定喜欢的不得了。”

 

慕容离想起前世翁彤指着鼻子骂他妖佞祸国,不由得叹了声:“但愿如你所言。”

 

正在这时,竹溪边有了些动静。慕容离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红衣之人走到溪边,左右张望着,似是在等人的样子。

 

执明连忙爬起,望见那身影登时露出喜色:“真的是阿黎!”

 

“王上莫慌,待我再看仔细些!”

 

执明哪管那些,腾地站了起来,提起衣摆便要下坡。慕容离却一下子扑向他,在山坡上滚了几圈。与此同时一声声钝响砸在二人耳边,执明余光望去,竟见数道飞刀插在地上,心一下子如堕冰窖。

 

慕容离迅速起身,将执明护在身后,拔出短剑便迎了上去。山坡下那红衣人竟是轻功超凡,三两下便来到面前,与那使暗器的刺客一同攻向慕容离。

 

执明心惊万分,他知道当下最该做的就是迅速回到密道以保性命。如今眼前虽只有两个刺客,可谁又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埋伏?可是……仅留下慕容离一人牵制,万一不敌,可该怎么办啊!

 

“你还不快走!”慕容离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这两刺客武功超凡,配合又极其默契,不出十招他必然败北,到时候就没人护得了执明了……

 

红衣人一拳袭来,正中慕容离的腹部。这一击非同小可,直打得他气血翻腾,倒退两步,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执明连忙抱住他,心里一横,干脆叫道:“你们要杀本王,不必牵连他人!”

 

回答他的却仅是一声冷笑。

 

慕容离一掌将他推开,声音急得变了调子:“你还不走!”

 

“慕容!我,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那红衣刺客正要再出一击,听到执明这话却愣住。另一刺客及时制住他,定睛望了慕容离一眼,竟是无比震惊。

 

红衣刺客脱口而出:“少主?”

 

慕容离意识渐昏,终是撑不住倒在执明怀里,只是耳边这声音兀地有些熟悉,好像听过许多次一般……

 

执明抱着慕容离,望了两刺客一眼,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红衣刺客收回拳头,问道:“怎么办?”

 

“不宜轻举妄动,回去禀报主人再说。”刺客瞥了瞥二人,犹豫片刻,便施展轻功飞走。留下刚刚得了性命,却全然无暇庆贺的执明,搂着慕容离不住地唤着:

 

“慕容,慕容你醒醒啊!你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慕容,慕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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