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刺客列传/执离篇】再生劫·一梦方醒(四)

让我们给钧天第一红娘莫兔兔鼓掌!!!


7

 

执明在这世上活了快二十年,大部分时间都是觉得心安理得的。天权的权,天权的钱,天权的地位,他拥有得理所当然,自然也就混吃等死得无拘无束。唯有那么一时二刻,他方觉得是自己前世积了德行,比如与慕容黎相处的时候,再比如……望见工工整整批阅完毕的奏折的时候。

 

他端着折子,嘴巴张得老大,像是将一只鸽子蛋囫囵吞下去似的。

 

“莫澜,我好像捡到宝贝了。”

 

莫澜接过看了两眼,不禁也惊呼起来:“慕容乐师怎生得这般厉害!人长得美,箫艺又出类拔萃,就连脑子也是金子做的不成?”

 

“这下可好了。”执明喜笑颜开,“以后再也不愁太傅催着本王看奏折了!你说本王是不是该给慕容乐师一个官衔,好让他名正言顺地替本王料理政事?”

 

莫澜忙道:“王上,眼下太傅还不知道此事,您急着封赏慕容乐师,必定令太傅心生怀疑,到时候又生出一堆麻烦事来。倒不如再等上一二个月,找个机会将慕容乐师引荐给他,入了朝堂,帮他老人家周旋国家大事,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执明弹了弹他的脑门,“就知道你点子正。慕容乐师现在何处?”

 

“微臣刚刚从书房过来,应该还是在批折子吧。积了那样多,少说也要批上三五日呢。”

 

执明微微皱眉,望着手中工整秀丽的字迹,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这两日他都没去睡?”

 

莫澜忍不住撅起嘴巴,重重地点着头,满眼都写着怜惜。“臣也劝过好几次了,可他说承蒙王上信任,需得把政事尽快处理妥当,不敢休息。”

 

“这是什么话!”执明有些生气,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难道本王是不识他人疾苦的昏君不成?走,跟本王去书房看看!”

 

 

王宫内园已铺满了夜色,执明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在石子路上,心情不知怎么有些忐忑。

 

书房还是和往常一样,里里外外都寂静的要命,好像多了一个人并没有多大分别。执明不喜欢太安静的地方,觉得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好像一静下来,脑子里就会冒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往日的自己实在大相径庭。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唤道:“慕容乐师,我进来啦?”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熟悉的冷清。

 

执明连忙走上前去,发现慕容离已是趴在桌上睡熟,眼圈泛着淡淡的疲态。

 

“慕容乐师——”莫澜后脚跟进来,却被执明狠狠瞪了一眼,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慕容离的气息均匀,嘴角有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像是梦到了什么美事。执明蹲在他身边,忍不住左右打量,自言自语道:“这个样子,倒真的和阿黎一模一样了。”

 

没了平日里那副稍显冷淡又清高的姿态,眼前的人几乎与记忆里的慕容黎毫无差别。执明狠狠捂住心口,按捺了许久的思念忽地又涌了出来。

 

他的阿黎走了,走了小半年了,连个梦也不曾留下。仅剩下那只老迈的黄鹂鸟,好像动一动翅膀便会累死过去一般。

 

“执明……”他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我在,阿黎我在。”执明连忙答应,定睛看去,却只见熟睡的慕容离幽幽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嘴角的笑容又张开了许多。

 

他不禁摇头,“你这家伙,真是奇怪透顶。明明是仙人之姿,究竟喜欢上本王哪一点?本王待你又不好。”

 

执明嘴上说着困惑,却是极快地脱下外衫,轻轻罩在慕容离身上,仔仔细细地掖好。

 

眼前这笑容越发地像慕容黎了,和记忆里的面孔几乎完全嵌合在一处,好像下一刻就会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执明,我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可还老实?”

 

门外忽然响起慌张的叫声:“王上,王上不好了,那黄鹂……一动不动的,好像已经断了气儿了……”

 

执明猛地后退两步,一个不留神竟撞到了书架上。书籍竹简稀里哗啦地掉落一地,砸在执明头顶犹如棒喝,自然也就惊醒了小憩中的慕容离。

 

他睁开眼,有些困惑地望着满地狼藉中的天权国主。

 

执明也望着他,惊愕、悔恨、悲伤,依次充斥在眼中,却割不断四目交结的无形绳索。

 

“王上?”那內侍不知死活地叫道。

 

执明一下子清醒过来,踉跄着爬起,像是见了鬼一样地冲出门去。

 

他的阿黎生气了,他想。不然不会连黎黎都不留给他。

 

他的心里到底不该再容下他人了。

 

 

慕容离窝在书房整整五个昼夜,除却用膳和洗漱外一步未曾踏出,总算将那些奏折批阅妥帖,站起身时已然头晕眼花,天旋地转。他强忍疲惫打开门,迎接着孤单又冷清的凌晨,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按礼他该先去面见执明将此事汇报,怎奈实在有些熬不住,干脆也不去管那虚礼。稍稍整理了下妆容,慕容离便启程向住处行去。入宫以来他一直住在夕照台东面的一处偏殿,离国主寝宫不远不近,偶尔也能望见执明带着内侍们胡闹,依旧是那样不分轻重,唯独眼睛里比前世多了些沉默。

 

他微微摇头,缓步走到住处,身形却不由得定住。

 

此刻日头还未出尽,按理不该见到这么多内侍绕着夕照台跑来跑去。他拉住一人问道:“出了何事?”

 

“慕容公子,是你啊。”那内侍草草地行了礼,“您可能不知道,自打黎黎去了以后,王上就病了,总是嚷嚷着身上冷,唯有睡在这夕照台才能安生。医丞也查不出毛病,奴才们没办法,只能轮流在此处守着王上……”

 

些许怔愣后,慕容离心中便是了然,冲那内侍点了点头便走入夕照台正殿。

 

从殿门口一路走到执明身边,五步便是一人,个个手上端着东西,有水盆、面巾、香料这些常见物,也有各式药材、点心、汤羹,甚至还有人捧着玉如意、红玛瑙等各种珍品。执明睡在床上,仿佛极不踏实的模样,眉头皱的老高。

 

慕容离越过一众内侍和医丞,径直坐下,十指扣住执明的手。一旁的人已是看的呆住,不知是太过焦急疲惫还是太过震惊,竟连一声“于礼不合”都未曾道出。

 

执明的手心的确凉得吓人,不像是犯浑装病的模样。或许那黄鹂鸟的死一下子让他回忆起了故人,绷了许久的心弦终于是撑不住了,许他一场放肆,在梦里去找寻那个已经无法再回来的人。

 

可是我又该去何处找回你呢?

 

慕容离微微叹气,不住地摩挲着他僵了的手。此时执明也动了几下,无知无觉地念叨:“阿黎,你回来了……”

 

医丞瞪大眼睛:“王上好像清醒了些……”

 

清醒?还远着呢。慕容离在心中反驳。什么时候记起来,什么时候才算他真的清醒。

 

“诸位大人熬了许久,不如就先回去,我来照看王上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这……”

 

“总管大人,请他们回去吧。”慕容离淡淡地命令,竟是连句解释也懒得给出。

 

他一直紧紧抓着执明的手,终于等到指缝间传来微弱却霸道的力度,拼劲全力回应着自己。

慕容离望着他渐渐散开的眉心,再也无力去管周遭还有没有人,仅仅脱了靴子便在执明身边轻轻卧下,张开臂弯将那个还有些不老实的脑袋圈进怀里。

 

“执明,我回来了。”

 

几乎轻似无声。

 

 

8

 

风冷,江水更寒,湿透了的衣衫裹在外头,无情地汲取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他死死拉着慕容黎的手,却禁不住指缝里越来越滑。面色苍白的少年轻轻拍着他,低声诉道:“执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黎别走……”他昏昏沉沉,眼泪像流沙一般止不住。

 

“认识你这些年,我很开心。虽然我知道,你眼里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你说什么?不是你还能是谁?”执明生生将嘴唇咬破。

 

“你总喜欢看我着一身红色,却不知道我本是喜欢素净的。”慕容黎伸手擦去他的泪水,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天意戏弄,我却也知之甚少,只能劝你勿要沉溺过往,尽快将我忘却。日后行事更要小心,且记得提防啟昆帝……”

 

“阿黎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都不懂,我又如何知道?”慕容黎勉强把着石礁,已然快没了力气。“我不过一枚棋子,你却是这掌棋之人。有幸陪伴,已然足够了。”

 

执明的手终于彻底瘫了下去,而那火红色的身影已是瞬间被冲远,沉浮几次,便消失在一片茫茫之中。

 

“阿黎!”

 

他吼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却一步也动弹不得。

 

自那日一别,他无数次遣人寻觅,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瑶光国内亦是毫无消息。他问心有愧,却不知如何补偿,终究他欠的是一国王子的性命,又怎是金银绸缎弥补得了的?

 

而离别时慕容黎的那番话更是时时坠在他心中。许是他实在愚笨无知,任是怎么揣测也想不清楚。偶尔想的深了,便觉一股凉意从脊梁骨蔓延开来,眼前一个朱红色的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知是人是鬼。

 

阿黎,你于我到底是什么?

 

这世上又怎么会出现个同你一模一样的慕容离?

 

他睡的太久,脊背有些酸痛,忍不住翻了个身,却不知怎么怀里多了件大家伙。如丝绸般柔滑的东西打在脸上,将心中的纠结郁闷驱散了不少。

 

执明带着些惬意睁眼,却不由愣在当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才发现卧榻之上呈现的姿态何等暧昧不堪!慕容离圈着他的头发,下颌抵在自己的额头上,而自己的手却环在慕容离的腰间……

 

“你!你你你!”

 

吵嚷声让慕容离皱起了眉毛。他松开臂弯,撑起身子,不咸不淡地望着已然呆住的执明。

 

“王上总算醒了。”

 

“哦……本王好像是睡了很久。可你……”

 

“王上身上冷,属下斗胆为王上取暖,还望王上不要怪罪。”

 

这话一出,执明还哪里有脸说什么,挠了挠头道:“本王身上是舒服多了,多谢你啊。下去领赏便是。”

 

慕容离垂下双眸,看不出悲喜之色:“属下不要那些东西。”

 

“那你要什么?”

 

“王上有心,不如多操心操心政事。逝者已矣,再多悲伤也是徒劳无用。”他平静地说着,忽然想起曾经也有个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倒被他搬过来教育执明,真是何等讽刺。

 

执明一听“政事”二字脑子里又像进了苍蝇,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潦草地答了句:“好了好了本王记住了。你先退下吧,对了,叫他们把黎黎给我带来。”

 

慕容离的声音冷淡了许多。

 

“已被属下烧了。”

 

执明蓦地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一只死了的鸟儿,不烧了,难道还拆开吃肉么?”

 

一片寂静后,忍耐已久的怒意终于爆发。

 

“谁许你这样做的!”执明一把将人推开,颤巍巍地伸出手,“那,那是本王的宝贝!你怎么敢随便处置了他!”

 

慕容离未曾想到执明竟然动手推他,身子一个不稳,竟跌了下去。他急忙伸手撑住地面,脚下微微用力,身形一转便重新找回平衡。执明怒气难抑,也没留神他这几下竟含了轻功在其间,仍是口不择言地训斥:“是不是本王最近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本王心里的人只有阿黎一个,你就算长得再像他,本王也不可能,也不可能……”

 

“不过一只鸟儿,换做王上该怎么处置?”慕容离不愿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冷冰冰地将他打断。

 

“……这,本王,本王当然是让他入土为安了!”

 

慕容离嗤笑一声:“属下也早已将他葬下,烧了不过是为免宫内生出疫病罢了。王上又何必怪我?”

 

“你,你还嘴硬!”执明仰起头,看着这张如冰如霜的面孔,心里搅成一团。

 

“你给我走,本王再也不要见到你!”

 

 

如果问天权宫的內侍们最喜欢见到哪一位客人,在平时他们都会答慕容王子,谁让他人长得俊美又能哄他们王上欢心,一高兴了便会扔许多赏赐下来,丰盈他们的荷包和脸面。但是有时候他们却会更想要莫县主,毕竟只要莫县主的三寸不烂之舌还在,他们王上的怒气向来不会冲着自己发,偶尔还能帮个腔,玩个火上浇油的把戏。

 

莫澜一进宫便见到执明寝宫门口跪着一片黑压压的,心里不禁打怵,拎起其中一个略为老实的,问道:“王上今日是凭什么发火?”

 

那內侍小声道:“好像是慕容公子烧了黎黎的遗体,惹王上不高兴了。可王上也不冲慕容公子发火,反倒责骂起我们来。”

 

莫澜摇摇头,把人松开,同病相怜地道了一句:“谁叫你们命该如此。”便一脚踏进门去。

 

执明窝成一团坐在榻上,远远看去好像个被长者责骂了的孩子。看样子也不像是大发雷霆,眼神里有点委屈,还有点懊恼,只是不知从何发泄罢了。

 

莫澜心中定了定,走上前道:“给王上请安。敢问王上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9

 

作为天权大将军的儿子,莫澜一直觉得自己是投胎时喝错了药。父亲的武功、策略和勇武果敢他是一点未曾学到,偏在“邪门歪道”上造诣甚为突出。画画写诗这些风雅之事也就不提了,一张嘴善论善辩,整日却行的都是为人说合、牵线弄亲的事宜。虽然劳苦功高,到头来却没人记得他的好处,甜甜蜜蜜腻往一处,还嫌他碍眼得紧。

 

莫澜在心里哀叹,却还是不知疲倦地劝着:“微臣觉得,此事慕容乐师做的有道理,王上顾念旧情也没错,何苦搞成这样?”

 

“本王,本王也是这样想。”执明嘴硬道,“黎黎已经去了,是烧了还是埋了,左右也没什么区别。可本王就是不明白,他为何不经本王许可就……”

 

“王上可别忘了,慕容乐师进宫之前只同乐班师兄弟在一处,彼此照应什么的也不少。依他的性子,若非是极其重要之人,恐怕也懒得帮他料理这些琐事。”

 

执明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倒是。他帮本王批了五天五夜的奏折,本王还没封赏他。哎,莫澜你说,这慕容乐师到底喜欢我哪一处?”

 

莫澜轻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姻缘之事,微臣可不敢乱讲。王上既然知道慕容乐师对您有倾慕之情,还偏说那样的气话,不是成心惹人难过吗?”

 

“这……本王好歹是天权之主,怎么能……”

 

“哎呀王上,您素日自称看惯万丈红尘,如今怎么反倒拿这个来压人了?慕容乐师心里喜欢你,难道是看上了您手中这天权玉印?您提这话,岂不是和那些风流之辈一样俗了?”

 

执明如梦初醒。

 

“可不是!”他赶紧翻身下榻,可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本王心中挂念着阿黎,如果总是和慕容乐师走得亲近,岂不是太过薄情寡义了?”

 

莫澜摇头道:“慕容王子是为了救王上性命才走的。您整日思念着他,悲伤郁结于胸,对身子损伤甚是厉害,这又怎么对得起他呢?”

 

“你是说……”

 

“微臣斗胆,请王上莫要再沉溺于往事,慕容王子也不想看见您这般模样。或许慕容乐师便是他派到王上身边,要您走出苦海,重新振作的呢?”

 

执明沉默许久,终于站起身来,眼中的委屈懊恼渐渐消散。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声清脆的鸣叫。莫澜拉开窗子,惊喜地叫道:“王上,那树上停了好些鸟儿,五颜六色的,真是喜人极了!”

 

执明寻声望去,果然见到寝宫外的杨树枝上落了十来只雀鸟,喜庆的红,耀眼的金,高贵的青,如同玲珑珠翠挂在一片碧绿之中。

 

“来人啊!把那只红色的鸟儿给本王捕下来!”执明喝道。跪在殿门口的內侍连忙揉着酸痛的膝盖起身,一哄而散地去拿捕鸟的器具。

 

“你说……本王要是用这个去给慕容乐师赔礼,他可会收吗?”

 

那只血雀落在树冠最高处,如同一株遗世独立的仙葩,独自享受着安静和寂寞。

 

莫澜轻笑道:“这是王上的一片真心,皎皎如华月,灼灼如红日,连微臣都忍不住心动万分,他又怎么会不收呢?”

 

 

慕容离回到住处后随意洗了洗便歇下。他批了五日的奏折,又抱着执明窝了一整天,那家伙动来动去冒着梦话,将他刚刚泛起的一点睡意打断,干脆也就不再合眼。接连着下来,身心早已困倦不堪,只想着快些入梦。至于那些红尘俗事,等他有了力气再去打理吧。

 

只是这一觉睡了没多久,门外又窸窸窣窣地躁动起来。慕容离揉了揉眼睛,连外衫也懒得换上,穿着一件纱衣走去开门。

 

门外的人被这略为突然的举动惊了一惊,赶忙稳住身子,抱紧怀中的鸟笼,好生疑惑地问:“我又没敲门,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慕容离顿生无奈。

 

执明穿着正装,腰间挂着玉佩,头发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与往日的样子大不相同。怀中搂着一个镶金的笼子,里面一只朱红色的血雀安静地栖在树枝上,一大一小四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慕容离,半晌也不眨一下。

 

“王上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执明拉着慕容离走入寝殿,将人按在椅子上,然后绕到他面前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大礼,念道:“本王今早说了些混账话,还望慕容公子不要计较。这血雀是天权罕见之物,特地送来,就当给公子赔罪了。”

 

过了好一阵,面前人都毫无反应。执明不禁有些惶恐,走近两步,望着慕容离波澜不惊的脸,小心翼翼地唤着:“慕容公子?”

 

满腹的无奈终究化作一湾笑意。

 

执明惊喜地道:“慕容公子可是原谅本王了?”

 

慕容离起身,“怎敢劳王上向属下赔礼?此事我有错在先,不问王上便处置了您心爱之物,王上不罚我,已是王上宽厚大度了。”

 

执明点点头,拉起慕容离的手:“既是你我都有错,那便都不要计较了。不如来看看这……咦,你的手?”

 

慕容离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掌心有一处拇指大小的擦伤,大约是早上被执明推搡后弄上去的。因着痛得不明显,也懒得去在意,结果落在执明眼里,倒让他又添了几分懊恼。

 

那人小心翼翼地向伤口吹着气,惴惴不安的眼神像是丛林中迷失了的小鹿。

 

“疼吗?”

 

“这点小伤如何会疼?”

 

“本王叫医丞过来……”

 

慕容离无奈道:“若是一点擦伤也要惊动医丞,日后属下该如何在天权宫内立足?”

 

执明点点头:“你说的是……刚刚是不是吵到你了?那个,你先休息,本王来安置这鸟儿便是。你得了闲,便给他起个名字。”

 

慕容离重新回到卧榻,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那个兜兜转转的身影。他入宫已经快十日,终于有那么一刻,仿佛回到了那个被遗落已久的故事里。

 

执明放好了鸟笼却没有离开,反是挪到榻前盯着慕容离的睡颜,一时竟有些恍惚了。慕容黎临死前的话又响在他脑海中:

 

“认识你这些年,我很开心。虽然我知道,你眼里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他一见倾心的、死缠烂打的、时时刻刻挂在心尖儿上的,到底是谁?

 

慕容黎?

 

慕容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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