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冷雨

四个cp齐出没。

尾声

 

 

黑暗，无边无际，他莫名其妙陷在其中，恬静安详的梦还未从身体中剥离。神识入脑，便也渐渐了然，只是心中仍有疑惑：明明此生未了，棋局未终，如何便将他带来此处？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不多不少，正好八个。执名清了清嗓子，率先扔出一句：

 

“陵光，点个亮啊。”

 

一团火焰在半空爆开，将九人的脸照得通明。执名只望了一眼，唯恐不及般地窜到离身边将人圈进怀里，“阿离莫怕，本神君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此为何处？”监兵四下打量这令人厌烦的黑色，坎早已召出剑刃周旋在他身侧，提防着突如其来的袭击。

 

乾神色凝重：“师兄，你手中火焰不如往日明亮，可是此处有阵咒压制？”

 

“一处空虚幻境，何来阵咒。”坤冷眼四望，手腕旋转，在孟章身前布下防御。

 

“若非阵咒，那便是身负神力之人了。”离轻声道。

 

“能压制陵光之人，普天下也没有几个。看来我们是遇上麻烦了。”孟章遥望远处，“震先生，那人可是你旧友？”

 

陵光身侧的人影向前一步。

 

“啟昆，”他低声呼唤，难掩惊愕，目光直直钉在远处那个一身金甲的影子上，“他竟也是这棋局之外的人。”

 

坎忽然踉跄一步，被监兵一手搀起，“发生何事？”

 

“属下运气试探那人，却如遇铜墙铁壁，折返回来，伤及内腑。”坎捂住心口，头上冷汗已下。监兵心疼不已，亦是惊讶难当：“此人力量，竟是远在我等之上。他究竟意欲何为？”

 

“管他意欲何为，既出手伤了我等，定然不是宴请亲朋了。”陵光冷笑一声，勾起手指，头顶顿生一排燃火的箭矢，齐齐向啟昆射去！

 

 

坎所言不错，火矢射到啟昆头顶，本应直穿而下，却好似撞到一块圆顶钟罩上，竟顷刻间散成轻烟。陵光眉头紧锁，十指同时翻转，召出更多火矢向啟昆冲去。孰料啟昆面露笑意，身形纹丝不动，那些东西便在他头顶戛然停住，转头奔向众人！

 

震连忙将陵光揽在身侧，腾空而起，脚下闪起一道雷光，将那些火矢一一劈开。

 

与此同时，监兵的长刃也恰恰来到啟昆面前，他以念驱动，欲以长刃直穿其胸，却不知为何，素日惯熟的兵器此刻竟不听使唤，僵持在啟昆眼前片刻，便如失了风势的纸鸢，歪歪扭扭地坠下。

 

“勿要冲动。”孟章沉声道。监兵收回兵刃，震惊与恼怒交织在脸上，半晌无言。

 

孟章走到众人面前，眯起眼将远处的影子打量了一番，高声道：“阁下非是棋局中人，想必与师尊相识，还请阁下道出名姓，以免我等误伤贵友。”

 

啟昆微微眨眼，头顶突然窜起一道金光，如雨如瀑散落脚下，随即砌成一面金墙。无数湛金色石砖在他周身漂浮旋转，既为防御，亦成攻击之态。

 

他抿了抿唇，一个声音在孟章头顶爆开，如洪钟般：

 

“你们若想出这棋局，便赢得这最后一战罢。”

 

 

执名挠着头思索：“这人口气这么大，难道这北斗星盘是由他掌握？可是北斗星君？”

 

“北斗星君可没有那个胆子得罪太极宫。”坤冷笑着答，“怕是此人地位还高过师尊吧。”

 

“无论他是何人，我等既要赢得此局，这一战怕是难以避免。方才师兄和监兵神君与他动手，皆未能动摇他半分，可见此人功力深不可测，我等唯有合力一博，方有取胜之机。诸位神君，该如何应敌，还请示下。”

 

乾一语作毕，离、坎、震、坤同时颔首附议。陵光动了动手腕，轻笑道：“孟章，我听你的。”

 

“下令吧。”监兵握紧拳头，一旁的执名更是忙不迭点头。

 

孟章深吸口气，长袖挥开，声声掷地，如巨石入水、惊雷破天。

 

“四象五行阵，以我为东，啟昆为眼，乾坤布阵，速速到位！”

 

九道身影当即散开。孟章、陵光、监兵、执名浮于半空，棉布长衫顷刻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青、紫、白、墨色战袍，衣袖、长摆上下翻飞，将空中挤得满满；震、乾、坎、离、坤则分列其下，脚踏金、木、水、火、土五行阵，身上战甲亦化出与阵枢相同颜色。

 

九人将啟昆困在中央，乾、坤相距最远，盘膝而坐，闭目念咒，手中各自升起靛青与地黄二色流辉。靛青升至上空，地黄沉入脚下，不断延伸扩散，最终合为一处，将九人连同啟昆纳入一个巨大的光球之中。

 

“四象五行阵，有趣。”啟昆轻笑，“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孟章闭上双目，合掌念诵咒诀，阵中心忽然现出一粒树种，萌发出九条枝桠，伸到众人脚下。此乃元木再生之法，乃是为阵中作战之人补充真元之用，对施术之人亦有不小的损耗。太极宫中唯孟章修为最高，底蕴最深，是故每次作战都由他施展此术，以及时治愈他人损伤。

 

随枝桠蔓延而上的还有九道玄色光芒，其纹路繁复，状似龟甲，缓慢地在众人身周旋转。执名揉着鼻子发笑：“本神君这玄水甲胄，便是师尊也要头疼得很，你可能想出办法对付？”

 

监兵不屑道：“何需这些废话，先打倒了他再说。”袖摆扬起，眼前竟现出数柄神兵，湛卢、赤霄、太阿、龙渊、干将、莫邪……同时震颤争鸣，犹如九天雷动。

 

孟章高声令喝：“起！”

 

震、坎二人登时而动，倏忽间已来到啟昆身前。那些漂浮的砖块旋转得更快，一瞬间已连成一片金壁，不留缝隙。云藏“当”的一声敲在金壁之上，火花四迸，片刻后便弹回震的手中。啟昆轻笑着摇头，眼中却是惋惜与赞叹共生：“不愧是上古神兵，只可惜，对我无用。”

 

“有没有用，接下来才能知道。”一声轻笑，随之挥出的是长剑千胜。只是这剑并未刺向啟昆，反是在金壁周围旋转一周。只见一股水流旋转攀升，随即升起一道水帘，渐渐宽阔，直逼金壁。啟昆正要再说什么，眼神却突然变了。

 

水帘触到金壁，异变顿生。只见方才云藏撞击之处生出一道紫色雷光，瞬间爬满整个水帘，道道光辉如衣甲将其包裹在内，狠狠撞击着最里面的金壁。啟昆皱起眉头，一道咒诀将水帘散去，却只见那金壁上已出了道道裂痕，如同皴裂的大地般狰狞。

 

陵光摊开双手，一只朱红飞鸟振翅而起。

 

“离先生，请借阴火一用。”

 

太极宫阴阳二火，得其一，可燃赤壁，焚雪原；双火俱在，可食万物，灭混沌。而持有这二火种的，偏偏是太极宫里最具风姿的两位，不免叫人常生感慨。

 

离依旧面无波澜，身上的赤色铠甲却发出红光。陵光将手一撤，朱雀登即俯冲下来，长喙如利剑般刺向那金壁。裂纹瞬间延展，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巨响，金壁竟一瞬间炸裂开来！

 

啟昆冷笑一声，左手向前轻轻推去，那碎裂的金块便如流矢般飞向众人。而阴阳二火早已为他备下去路：朱红火焰包裹着黑色焰心，将每一块流金吞入其内，伴随尖利刺耳的声音将那东西生生融化。此时监兵的数柄神器也已飞至啟昆头顶……

 

“小心！”

 

出口的是孟章。就在他话音落下瞬间，原本应刺在啟昆身上的湛卢，已经穿过他的胸口……

 

 

“孟章！”

 

“神君！”

 

“勿动，”孟章瞥了眼焦急万分的坤，“怕是方才破壁时啟昆已设下咒诀，这空间……被他扭曲打乱了。监兵，你放了多少出去？”

 

在发觉不对的那一刻监兵就已收手，却依旧漏了些许出去。他怒意顿生，却知此时并非发泄的时候，感应了下便答：“除湛卢外，还有龙渊，太阿，赤霄三柄。”

 

“幸好……”孟章紧捂心口，仍是撑不住吐了口血出来。九人脚下的树枝已有了萎缩退却之势，孟章咬紧牙关，强硬撑住。

 

“啟昆是怎么破了这玄水甲胄的？”执名懊恼地跺脚，手臂一挥，将那甲胄再加了数层。

 

陵光沉思：“玄水甲胄乃天柱神龟精魂所化，便是天帝也不可能毫无损伤地将其穿过，他扭曲此间时我等周遭已防范妥当，除非那空间出口……”

 

“便是我等心口。”离平静地对答。

 

寂静一下子来临。

 

 

太极九子出师之际，天帝便赠下九枚天丹，凝系诸人法力命诀，由太极老祖亲手播入众人心口。若此处受损，便是灵脉断裂，寻常法诀难以治愈。往年作战时，他们便以麒麟碧玉嵌入胸甲，再加上执名一道法诀，便可将此处保护周到。

 

啟昆须臾之间击伤孟章，只说明一件事：他不仅可以感应众人天丹所在，甚至从灵识之中将其变化成为攻击的出口……

 

“陵光！”

 

震的呼喊将众人的思路打断。乾正疑惑，却也瞬间感应到周身灵力的变化，眉间顿生焦急：“师兄！你为何要对我二人施展这咒诀？”

 

离抬头望着那个玄色身影，眼圈微微发红。

 

“你等灵脉弱些，怕是撑不住我那几把神兵。这转伤之法，可保你五人性命无虞。”

 

坎失声唤道：“若你因我而伤，属下万死亦难辞其咎！还请主人……”

 

“喂喂喂，还啰嗦什么！”执名嚷嚷一声，“还不……”

 

他话音未落，一阵剧痛突如其来，将他心口撕裂。果然，太阿剑牢牢实实地插在那里，剑身上的金光还时而忽闪。他想嘲笑一句监兵戾气太重，却一个没撑住，吐了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另外两把剑也迎向陵光和监兵。神剑毕现，四神君身负其伤，却无人露出惊慌愤懑之色。

 

监兵擦了擦唇边的血，冷笑一声：“倒是省了我们的功夫。”

 

“血祭之法？”陵光皱着眉头，竭力掩饰痛苦。

 

孟章点点头：“速战速决。”

 

 

 

不必再言一句。五卦主齐齐解开兵刃，云藏、燕支、纯钩、千胜、墨阳现身阵中，争相颤鸣。同时四道夺目光芒从空中降下，先是集成一团，而后慢慢变大，逐渐显露出他们本来的模样。

 

“天命神鸟，其羽煌煌——”

 

“玄甲凌虚，熠而生光——”

 

“利破穹天，生杀由断——”

 

“腾云伏海，灵御九霄——”

 

陵光、执名、监兵、孟章异口同声大喊：“请饲吾血，以乘汝威！”

 

 

四团光芒陡然放大，而后连成一片，将这一片漆黑的虚幻之境照射得如同白昼。啟昆终于皱起眉。此时他同时对抗五人和他们手中的上古神兵，虽能应付自如，却腾不出手去阻止四神君的血祭之阵。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见青龙腾云起雾，朱雀沐火飞舞，玄武破冰而踞，白虎踏岳成川，这生于混沌、曾震惊天地的四圣兽，如今却成为四神君麾下之矛，蓄势待发。

 

孟章使出最后的气力，一朵青莲缓缓在他掌心绽开，莲心升起一股水流，在半空中散开。圆润清透的水珠落在五人身上。

 

刹那间静似无声。

 

他轻轻一笑。

 

“去吧。”

 

 

火光、冰刃、利爪，一齐向前冲去……剑戟相撞，血花四溅。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期期艾艾……

 

大梦初醒。

 

他躺在一片雪白上揉眼睛，顶上是碧蓝如洗，身边是红霞一抹，清净高贵，如画如诗。

 

执名悠然自得地坐起身，拉着身边人的手抢道：

 

“这次可是我先回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个拥抱，紧得快让他窒息了。不过他才不会说出来。

 

 

 

太极九子重归其位，只是罕见的，连执名也未曾戏谑调侃。这一世何其顺遂，谁知临到头却蹦出了一个神乎其神的啟昆帝。众人依稀记得，四圣兽合力一击，威力何其强大，便是身为阵柱的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冲击。可那啟昆，虽然受了些戕伤，却还能站立在众人面前，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

 

接下去的事情，便是谁也不知道了。

 

“咳咳。”

 

白眉老者推门进来，目无斜视，坐在正中的蒲团上。九人拜了礼，殿中便归复沉寂，连堂外的风声也听得真真切切。

 

“你们可是又要说为师不守承诺，派了神人相阻于你等啊？”

 

他瞧着九张欲言又止的小脸，哼了声：“天帝已首肯，今日起，太极宫内，再无天条玉律拘束你等。是情或爱，便都自作自受去吧。”

 

惊喜突生，一时竟令九人无法适从。唯孟章仍有疑虑：“敢问师尊，星盘中的啟昆究竟身为何人？可与前世相同？”

 

“问他做甚？”太极老祖闭目长歇，“横竖是你等惹不起的人。”

 

 

墨色棋子悠悠升起，缓缓降落，停在半空。不见棋盘，不见经纬，只有二色棋子密布其间。

 

离勾了勾手指，银色棋子应声而起，推至方才墨棋落脚之处。

 

乾露出些微错愕，却很快微笑赞叹：“你的棋艺又精进了不少。”

 

离还未曾出口，身旁便嚷起一声：“阿离下的自然是好，本神君可是一次也没能赢过！乾先生可不要轻敌，输了个底朝天，陵光那家伙又要不依不饶了。”

 

“陵光神君虽然要强，此刻心耳神意都在震的身上，怕是无暇顾及此处。”一袭黄衫悄然而近，拍了拍乾的肩头：“你随意下便是。”

 

乾无奈点头，目光却偷偷移开，投向远处的那身紫衣。朱雀神君立在殿门口的石兽顶上，与他相对的是一身白衣的监兵。两人直直望着那两座石兽中央酣战的一黑一白，指间暗暗用力，势要争个高低。

 

一招刺空，震不由叹了一声：“坎先生可觉得疲累？”

 

“此刻尚好，却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坎亦是摇头苦笑，挥剑扫开，却被一道紫光生生扭转。“只怕今日不争个输赢，他二人是不肯罢手了。”

 

“为了一个战神之名，监兵神君实是用心良苦，可见他待你之心了。”

 

“彼此彼此。只是你我这般斗下去，早已不是为了一较高下，倒变成哄他们开心。”

 

震轻松一笑，瞳间如清波荡漾。“能让他们开心，又何妨再战上几日？”

 

“说的也是。”

 

 

几人说话间，却见殿门缓缓打开，孟章一身天青，拾阶而下，严肃而年轻的面庞透出淡淡笑意。坤走上前，向那快要闭合的殿内望了眼，关切地问：“师尊可有说什么？”

 

“师尊明日入凡，教我等严守宫规，如有造次，加倍处罚。”孟章抬亮嗓门，瞥了眼缠斗中的震、坎和一旁“观战”的监兵与陵光，“这些日，你等需守好神殿，若逢要事，遣人来报便可。”

 

执名揉着鼻子跑来：“师尊又要入凡？难道又要收徒进来？有我们九个还不够吗？我可不想再有人进来同本神君抢阿离。”

 

“休要胡闹。”红裳卦主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句，“艮、巽、兑三卦尚无人执掌，师尊也是为了太极宫和三界着想。”

 

“三界清平这么多年，能有什么大事？”执名懒洋洋地伸了腰，“反正本神君只管护好我的玄武神殿便是。阿离咱们回去可好？看了这么久，本神君脖子都酸了。”

 

震、坎总算停手，回到自家主人身边。监兵一边替坎整理衣裳，一边叹气道：“我等终究还是令师尊失望了。”

 

“何以见得？只要守好太极宫，令邪魔宵小不敢造次，于己于他，便未曾愧对。”陵光正色直言。

 

“话虽如此……”

 

孟章将二人打断：“震先生，师尊另有命令，这段时日请你去天帝身边伴驾。”

 

陵光不悦：“天帝身边人才辈出，如何来抢我的人？”

 

“昼行夜归，你就莫要再不舍了。”孟章劝道，“若得天帝青眼，你不是同样面上有光么？”

 

陵光哼了声：“也罢，既是那老头子的命令，我又能说什么。”

 

 

几人陆续回宫，只留下孟章与坤立在宫殿门口。

 

“这一遭，许又能看场好戏了。”

 

坤疑惑道：“天帝之侧向来是麒麟伴驾，怎么突然……”

 

孟章眨了眨眼：“你可知道天帝是谁？”

 

“未曾见过，仅有传闻而已。”坤皱眉苦思，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

 

孟章点点头。

 

坤登时哭笑不得：“难道天帝对震先生存了那种心思？两世入局，与我等那般纠缠，只是为了他？”

 

“当然不是。太极九子为一己私情两闯北斗星盘，天帝心生好奇，偷偷托生进去，只不过一场嬉戏罢了。想来他终日困于朝明殿，无聊冷清，一时间起了玩心，也是正常。”

 

“那他命震伴驾，也只是为了戏弄陵光神君？”

 

孟章嗤笑一声：“或许呢。不过我倒也想看看……这戏如何收场。陵光执掌朱雀神殿以来，许久都不曾像凡间时那般喜怒自由了。你可想知道，他泪流不止、哭闹无束时是什么模样？”

 

坤长叹一口气。

 

“你倒真是愈发调皮了。”

 

 

完

全文21.5万字，也是我写同人的一个纪录了，虽然质量不怎么样，也算勤能补拙吧？另外有考虑写几个纯发糖小番外，把这个系列补全一下，不知道有没有人看？

最后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大家！每次更文都能看到熟悉的沙发地板，真的非常感动！批评吐槽还是夸奖鞭策都好！希望大家多留点评论呀！爱你们~